金妙涵大約也知道她這妹妹是害怕了，連連安慰她：“姐姐們不會有什么事！”

金妙錦撇著嘴，吸著鼻子道：“真的？”

金妙涵點頭，又道：“你就好好在這里呆著，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說不知道和不清楚就好了，沒有人會拿你怎么樣，要切記！”

金妙涵又握了握顧采薇冰涼的小手，與她商定了自己走在前面，她身揣功夫，便在后面輕輕跟上就行，剛入宮圣眷正濃時金妙涵得過皇帝的一枚雕刻著精美龍紋的玉佩，也在此刻一并交給了顧采薇，只道不管是遇見了侍衛還是皇帝，將這枚玉佩拿出去，便象征了皇帝的地位，沒有人會不知。

這樣一番部署后，丫鬟已經拿了金妙涵一只火紅的披風出來，微微埋怨：“這天兒晚上外面冷得很，娘娘若是因此而得了風寒，咱們可怎么去向皇上交代呢？”

金妙涵微微抿嘴，面皮子輕輕松動：“抱怨這么多做什么？聽聞最近皇上身子有些不好，等了又等也沒見皇上過來，罷了，今兒晚上左右也坐不住，便去瞧瞧皇上，若是能見到，也好！”金妙涵說話的聲音頗大，足以使門口的人都聽進耳朵里。

采薇與金妙錦靠在軟榻上，笑嘻嘻的瞧著金妙涵道：“姐姐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要瞧，又靜悄悄的去瞧瞧吧！”

金妙涵微微紅了臉，道：“就你會打趣我！好了，你今夜就別回去了，恰好我妹妹也在這里，等我瞧皇上回來，咱們再說一夜的話也無妨！”

顧采薇還嘴：“可不會等你回來，你快點去吧！”

前前后后的宮人都聽在耳朵里，個個看見金妙涵出門都掩不住眼底的笑意，看得金妙涵當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急急招了貼身的宮女，又點了宮燈，才出了宮門。

天氣一入了冬，仿佛每個夜里都能感覺到前一天夜里與當天的不同來，金妙涵借著好幾盞宮燈的光，小心翼翼踩在吱嘎吱嘎響的霜上，眉頭漸漸凝聚了一層冷汗。

扶著她前進的小丫鬟擔心的提醒她：“娘娘再仔細一些，今兒時間還不晚，皇上怕是沒有那么著急就歇下的！”

金妙涵抬眸，微微瞧了瞧已經越來越近的勤政殿，眼前似乎亮了一亮，緊跟著小丫鬟笑著道：“娘娘快看，殿里還是燈火通明呢！皇上應當還在批閱奏折！”

金妙涵的笑容還沒落下，面前驀地穿過一行身著冷冰冰鎧甲的侍衛，一個個手持長槍，攔在金妙涵身前。

小丫鬟皺眉，立即呵斥道：“你們這是干嘛？這可是涵妃娘娘！”

侍衛之一上前向金妙涵行了一禮，后解釋：“屬下們也是迫不得已，請涵妃娘娘能夠諒解！”

金妙涵那因為快要見到皇帝而微微紅潤的面皮子漸漸繃緊，“本宮是皇上的妃子，亦不能相見嗎？”

“不是不能相見，是現在天色已晚，宮里最近又是人心惶惶的，皇上誰也不想見，還請涵妃回吧！”

尖銳刺耳的聲音，不是皇后，又能是誰？

金妙涵纖細的身子映在一層白霜之上，無奈的笑了笑，道：“臣妾只是想去看看皇上，還請皇后娘娘能夠恩準！”

皇后從暗中走出，夜里風涼，她亦身著厚厚的貂皮披風，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可這絲毫也不影響她的威儀，從頭到腳，無不讓所有人看在眼中，亦害怕到了心上。

“涵妃難道連本宮的話也聽不進去了么？”皇后并沒有與金妙涵多說，淺顯的一句威脅從她嘴里講出來，歷來也幾乎不會有人還大著膽子去違抗。

采薇從眼見金妙涵被皇后阻擋，心腔里好像養了一頭小鹿一樣砰砰亂撞，她第一回違逆強權做這樣的事，在進宮之前，父親對她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為首要，千萬不要介入權勢的爭斗當中，不到萬不得已，亦不要出手。

采薇滿頭冷汗，心中一驚漸漸分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到底算不算父親說的那萬不得已的時候，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若是現在的她還不出手，任由金妙涵一個人去見皇帝孤立無援，綜其后半生，她總是會后悔的！

為了不讓自己還有后悔的機會，這邊是她唯一的出路！

幸好她輕身功夫學得不錯，加上小心了再小心，不到片刻居然還真避開了所有人，成功到了一顆石子引開守在勤政殿門口的侍衛，成功闖入大殿之中。

“刺客！”

“保護皇上！”

……

此起彼伏的聲音讓采薇很快亂了呼吸，她不是刺客，現在的行徑卻當真像是刺客所為，而且傳聞中的大內高手，又怎么是她能夠抵擋的？

以是一陣厲風撲來之際，采薇明智的一把揪住金妙涵給她的那塊玉佩上面的紅繩，讓整枚的玉佩得以在空中飄搖。

皇帝身前在那一瞬間圍滿了保護他安危的侍衛，下一刻卻不見所謂的刺客有絲毫動靜，這才張開眼去看。

幾乎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大家認識里的刺客，怎么也是一身黑衣叫人覺著恐懼的，但這刺客，卻是一身宮裝，細看，還像極了宮妃的衣裳！

皇帝抬手制止了四周的人，威嚴的聲線在殿上響起：“你是何人？怎么會在這里？”

采薇還是在晉封的那一天看見過皇帝，而且是遠遠的，并不曾將皇帝的模樣看在眼中，今兒個一個在殿下一個在殿上，倒是能夠看清楚一些，至少也能看見皇帝的衣袍是純正的明黃色。

采薇將那塊玉佩高高舉起，朝皇帝跪了下去：“臣妾是才人顧氏，應涵妃娘娘所托，送東西與皇上！”

皇帝微微詫異，道：“涵妃送東西給朕，不親自來，讓你來？”說著微微瞇起了雙眼，似乎想要將殿下的女人看清楚。

跟在皇帝身邊的福順連忙小聲說與皇帝：“皇上！果真是才人顧氏！”

刺客的言論雖然消失，但依舊還是有宮女謹慎的搜了采薇的身子，但搜來搜去也只有一封白紙黑字的信箋。

皇帝屏退左右，讓福順拿著那頁紙，念給他聽。

皇帝越聽越是驚訝，看著躺下跪在地上的采薇，驀地蹙緊了眉頭，接過福順手里的宣紙，自己看完。

采薇被皇帝宣召上了上座，俏臉紅了一大片，微微屏住了心神才從容的講話：“原本送這信箋是涵妃娘娘親自來的，但是娘娘擔心并不能走到御前，便由娘娘在前，臣妾在后，娘娘被皇后攔在園子外面，臣妾亦是趁亂才僥幸到了御前！”

皇帝寒著一雙眼，問：“怎么不叫人直接來通報？”

采薇道：“即使是涵妃娘娘亦不能到圣前來，其余人，應當更加困難，臣妾來自江南，父親武將出身，幸學得了一點功夫！”這才有了機會，將那封信真正送到御前來。

后宮中出了這樣衷心的女子，皇帝悲喜難辨，過了好半晌才將那信箋疊起來，放到燭臺前燒滅，對采薇道：“你暫且什么地方也不要去，就在這里，福順，你隨著朕去見皇后！”

先前皇帝與顧采薇說了什么福順也聽在耳朵里，他多年呆在御前，不由比常人就多長了心眼，出門的時候特地留了一部分的人照看著勤政殿的顧采薇，另叫上了一行浩浩蕩蕩的侍衛，隨著皇帝去找皇后。

對于夜里皇宮守衛突然森嚴無比的事，皇后之前也是來請求過皇帝的意見，但終究是皇帝大意了，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夜里勘察的侍衛被福順叫過來，詢問可有看見皇后或者涵妃的，問了好幾路，卻始終都說看見了皇后，卻沒有看見涵妃。

顧采薇冒著那么大的危險去了勤政殿，不可能說謊罷？

福順瞅瞅皇帝，將想要出口的話漸漸又咽了回去，問皇帝：“現在應該怎么辦？”

想著原本應當憤怒的皇帝這會兒卻突然悠然自得起來，抬眸看了看遠處重重疊疊的宮闈，道：“去皇后坤寧宮吧！叫所有人準備好，將皇后的人立刻關押住！”

原來皇帝居然是早有準備的！

但是半路上出來一個涵妃和一個顧才人，才是他沒有料到的，顧采薇還好，在勤政殿便不會有事，但那將軍府出身的涵妃，可不見得妙。

午夜，隆冬的京城，不知怎地天空里的星辰被迅速取代，一片片濃厚的烏云好像烏黑的袍子，頃刻間將所有星辰罩住，讓整個京城很快好像攏在套子里似的，沒有燈光，便也不見絲毫光亮。

太子楚錦煜自受傷過后得鳳傾嫵和皇后各來瞧了一回，皇后又一再吩咐讓他放心，于是在這黑云壓城的夜里，居然睡得格外香甜，若不是宮人急匆匆的敲門聲，保管他一覺睡到天亮，恐怕也是不會醒過來的。

急匆匆敲門的宮人惹得楚錦煜大怒，驀地放開方才還攬在懷中的女子，厲聲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大半夜的，想要掉腦袋了是吧？”

配合著楚錦煜的罵聲，天邊一朵烏云震了震，轟隆隆的雷聲立刻響起，連帶著靠在軟榻上的女子立刻顫了顫，被驚醒了。

“殿下……”女子不知所以然，聽見雷聲自然而然往楚錦煜懷里鉆。

“殿下！”拍殿門的聲音頓了頓，卻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