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知道她手上有嚴重的傷口！

楚錦宸連停頓也沒有，直截了當的回答：“你再忍受著點，還有一只手。”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溫度？鳳傾羽迷迷糊糊的想著，眼前是楚錦宸烏黑程亮的長發在輕舞，讓她說不清楚，這個男人身上，好似瞬間多了些什么東西，讓她居然有種想一探究竟的渴望。

“睡吧。”溫軟的聲音再次想起。

鳳傾羽想起云霄，想起很多年前，那個一身白衣，在她生命當中替代了母親的角色，一無所求對她那么好的第一個男人，想念令人嘗盡了蝕骨的味道，從前她不敢去想，這一刻，卻又無端感覺到心底的坦然。

眼前的光景又漸漸模糊，只余下隨著男人動作而輕微擺弄的烏黑長發，好像她心底世界的水晶，那么美好、優雅！

半夜的月光尤其明亮，照得窗外斑駁的樹影在房間里投下點點錯落的光線。

楚錦宸挑完了鳳傾羽手掌心里所有的黑點，又仔細檢查了兩邊，確保沒有再余下什么傷口，才抬眸凝視她的睡顏。

早在鳳傾羽平穩的呼吸聲響起的時候他便知道她已經睡過去了，但假如他沒有親眼看見，是不是就做不得數，就好像……她看著他在她身邊一樣？

這是不是中了什么魔障？

楚錦宸深覺好笑，得知鳳傾羽沒有生命危險他便徹底放下了心，除了手掌心密密麻麻的傷痕和各種關于受傷緣由的猜想，他的腦袋幾乎是一片空白。

天快亮時門外傳來輕巧的敲門聲，楚錦宸腿腳已經酸麻，撐著床柱子站了好大一會兒才通了血氣，隨即快步出門。

桃姑娘等在門外，看見楚錦宸出來立刻行禮：“主子！”

“嗯！”楚錦宸小心翼翼關上房間門，才注視了桃姑娘一眼，“外面去說！”

桃姑娘眼底輕輕閃爍了一下，趁著楚錦宸不注意，回頭意味不明的看了緊閉的房間一眼，抿抿嘴，又終究只能跟著楚錦宸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擺好的石桌石凳，只是因為夜深，伺候的丫鬟都被楚錦宸叫了下去，以至于石桌荒涼，石凳冰冷。

楚錦宸就著冰冷的石凳坐下來，一夜未睡，眉宇間難免多了點疲憊之氣，桃姑娘看得心疼，柔聲道：“主子還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鳳小姐已經沒了大礙，由下人們看著也好！”

楚錦宸不說話，既不答應也不反對，而是望著漆黑的花園好半晌，才問：“有沒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晉南侯府還沒有任何動靜，奴婢去侯爺和大夫人的住處紛紛查探了一下，與往常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任何動靜？

楚錦宸耳朵聽著聲音，眉宇卻越發皺得厲害，偌大的兩個人，爾東不算，鳳傾羽也算是晉南侯府的小主子，而且還是他楚錦宸的未婚妻，竟然在失蹤后，王府里沒有任何動靜！

桃姑娘瑟縮著脖子，她在楚錦宸身邊呆得久，知道這樣越沒有聲音的時候才表示楚錦宸的怒氣更甚，抿抿嘴，想了半天的話也漸漸吞進了肚子里，規規矩矩站在楚錦宸身后，不再言語。

夜里的院子寒涼比秋天還要重上不少，桃姑娘蹙著蛾眉，怔楞了好幾回，終于勸道：“主子還在屋子里面呆著吧！”

楚錦宸好似這才被桃姑娘喚醒，眉宇綿延成曲線，臨走之前又道了一聲：“找個身手不錯的，時時注意侯府的動靜，一定要在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桃姑娘連忙點頭，剛松口氣，但眼見楚錦宸依然進了鳳傾羽居身的房間，呼吸頓時又沉重起來。

鳳傾羽清醒過來的時候楚錦宸剛剛從房間里出去，侍婢拿了衣衫來供他替換，又手腳伶俐替他梳頭、凈面、整理儀容。

“殿下，小姐已經醒過來了，殿下現在要過去嗎？”昨夜替鳳傾羽檢查傷口的侍婢清苑依然在伺候鳳傾羽，在鳳傾羽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出門來稟告楚錦宸。

楚錦宸一聽，正拿著毛巾擦手的動作馬上變得快速，三兩下之后將毛巾往侍婢的懷里一丟，道：“走！”

清苑眼底與桃姑娘有相同的失落，但她們既然身在楚錦宸身邊，自然都曉得本分，偷偷打量楚錦宸堅實的身子一眼，又急忙跟上去。

鳳傾羽還虛弱得很，醒過來的那一刻意識模糊，忘記了手上有傷的事實，猛地拿手去按住突突跳動的眉頭，立刻吸了口冷氣，眉心痛苦的蹙起來。

楚錦宸進門剛好看見這一幕，修長的雙腿加快了節奏，三兩步走到鳳傾羽床前，輕聲詢問：“怎么了？哪里痛？”

鳳傾羽抿了抿唇瓣，干涸的令它好像要龜裂一般，難受極了。

楚錦宸見狀，喊道：“水！”

清苑將小茶杯裝的清水送到楚錦宸手上，然后眼睜睜看著自己心目中的男子小心翼翼將鳳傾羽半抱在懷里，將杯子微微傾斜，使甘甜的水緩慢的潤上她的唇瓣。

得君如此優待……

記不清在哪里聽見這樣的話，但大抵是男女定情之前，女子就這樣對男子一見中意，無限嬌羞伴隨著微微的膽怯。

鳳傾羽喝了水，唇瓣已經好受了許多，頓了頓，看清頭頂上方楚錦宸那張顛倒眾生的面相，眼底才漸漸清醒。

她記得她來找楚錦宸了，她也記得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走投無路，只能堵上一把，來找這個說能與她共度此生的男人——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爾東呢？”復雜和紊亂在瞬間被打破，鳳傾羽看見楚錦宸身邊的清苑，不由自主就想起來原本應該跟她一處的爾東，無助的模樣我見猶憐，堪堪對上楚錦宸亮如星辰的雙眼。

楚錦宸伸手，緊緊握著她稍嫌冰涼的小手，笑道：“在隔壁，沒有大礙！”

“是嗎？”鳳傾羽頓時脫力，上半身的重量完全靠進了楚錦宸懷中，頓了頓，才又懨懨的問：“我什么時候能好？”

楚錦宸看清苑，清苑上前回道：“大夫說小姐內傷和外傷都有，怎么也要十多天才能完好的！”

十多天呀！那時候，晉南侯府又是什么樣子了呢？

楚錦宸好像看透了鳳傾羽在想些什么，揮手讓清苑退下，自己溫暖的大手緩緩從鳳傾羽的長發上撫過，尋思著如何開口，以是鳳傾羽都快再次睡著，才聽見楚錦宸低低的聲音響起：“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聽馬車夫說，在侯府不遠的地方碰見了你，你那爹爹，怎么沒有就近去找他？”他自己被仇家追殺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這樣的事情放在一個羸弱的女子身上則有些令人難以相信，何況是鳳傾羽這樣，即便偶爾在外，但也完全易了名字，唯一說得過去的，便是仇家根本就是認識趙霽，而非鳳傾羽。

但假若是認識趙霽的，鳳傾羽完全可以回去晉南侯府，根據桃姑娘昨天晚上去侯府看見的死水一樣的平靜，他甚至也是這樣推斷的。

楚錦宸看著鳳傾羽，等著她口中的答案。

鳳傾羽不自在的撇過臉，長長舒了口氣，才緩緩將昨天夜里的事情一并告訴了楚錦宸。

她沒必要矯情的去維護侯府，當然也是不愿。

那影子既然在翠薇院的柴房出現，表明了它興許是認識大夫人的，而且鳳傾羽剛好那么巧合，和爾東一起，偏生就被徐媽媽帶進了柴房里面。

以前侯府犯事的丫鬟家丁，也沒有聽誰被送去柴房過呀？

楚錦宸眉心緊蹙，越聽眉宇間的怒氣就更甚，鳳傾羽說到最后已經一臉平靜，好像根本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但所有的怒火好像都轉移到了楚錦宸身上，讓鳳傾羽看去，楚錦宸竟然好像隨時等待焚毀。

“事情就是這樣，至于家中所說的銀兩，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我母親留下的鋪子都落入了大夫人手中，我私底下去盤查過，如今也是二弟的名字，幸好母親當時留了一手，才叫我不至于完全受控在她手中，這件事如果大夫人真是要誣陷，我也不是沒有證據。”

柔軟至極的聲線，堅毅不容摧毀的口氣。

楚錦宸發現他在鳳傾羽身上看見的東西好像永遠也不夠這個女子所擁有的，她是神秘的、也是不容人看穿的。

鳳傾羽惱怒的瞪大瀲滟的雙眼，“你笑什么？”剛才不還像誰欠了他銀子似的滿臉怒氣嗎？為什么突然間又笑得好像小孩似的？

楚錦宸忍住笑意，長發如瀑一般披在身后，眼角眉梢都放松起來，“我是不知道，原來我未來的夫人，還有這等本事，看來我算是娶到寶了，往后這府里的當家換成你，我也放心！”

這算是什么話？

鳳傾羽不知所措，又惱怒得很，很快臉蛋紅到了耳根子，想動手，楚錦宸早已用力穩住了她手腕，叫她一點力氣也用不上。

“楚錦宸！”鳳傾羽急了，“你放手！”

“你的傷還未好，這樣動來動去，很容易碰到傷口。”

心中是什么滋味，在一點點變酸，酸中好像又帶著清甜。

鳳傾羽沒有嘗過這樣的味道，立刻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