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羽心中“咯噔”一聲，她下意識回頭去看鳳傾寒，順著那道比自己要高上不少的身影，看見的人雖滿面寒霜，對象卻不是她，也不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鳳傾衣冷笑，又有些難得的悲痛，“姐姐昨天給我的時候，我還當姐姐如今這般大方，卻不知道……不知道，居然會這樣害了娘親！”說著，也跟著嚶嚶哭起來，眉宇間的跋扈換成了一抹憔悴，黯淡失色。

丫鬟逐花也跟著向晉南侯證明，“姨娘中午說不想吃飯，然后小姐拿了一大支人參過來，從早上到現在，姨娘也只是喝了點人參湯而已。”

鳳傾羽終于忍不住冷笑，“你們就那么確定，人參是從我屋子里拿過來的那支嗎？”

“不是那支還有哪支？”鳳傾衣面容突然變得猙獰，又忍不住負氣呵呵冷笑，斜睨著鳳傾羽的眼神中，滿是失意后的尋心報復，“我屋里從始至終只有那支人參，我身邊也只有明麗呆著，難道還是我們自己去買的人參，陷害的大姐不成？”

“好了！”晉南侯突然出聲截斷聲嘶力竭的鳳傾衣，扭頭詢問：“人參還有沒有用完的嗎？”

逐花連忙點頭：“小姐拿的人參實在太大了，奴婢就用了一半，還有一半還放在那里呢！”

眾人聞言，連帶著大夫都有了些喜意，晉南侯更是揮手讓逐花趕緊去拿。

“到底有沒有毒，待人參拿來便有分曉，當然，如果做錯了，現在出來認錯，也來得及！”

“父親！”鳳傾羽喉頭緊緊的，晉南侯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他就這樣不相信她！

崔姨娘靠在床頭，惡狠狠的瞪鳳傾羽：“怎么？你急了？”往常比大夫人還要保養得當的俏臉上無數的紅斑迎風而舞，鳳傾羽也是這才認認真真的瞧見，渾身皮膚上立刻好像有千百條蟲子在爬行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難怪母女倆都如此惡劣。

鳳傾羽皺著眉心想起爾東明明還拿了銀針試過確認那人參是沒有毒的，怎么……

或者真的被那丫頭一句戲言說中了，正因為大夫人拿來的時候還說了是太后賞賜的，所以，又有誰敢懷疑，若是那人參吃出了問題，也不會有人敢對那人參本身生疑。

越想，鳳傾羽心頭越是一陣由內到外的寒涼，一顆心一直哆嗦，渾身直感覺好像侵泡在冰水里。

但是這件事跟她本沒有關系，甚至爾東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已經被鳳傾衣拿走。

鳳傾羽平息了心情過后，第一件事便是問鳳傾衣：“昨天晚上你來的時候可有看見大夫人？”

鳳傾衣怔楞了片刻，茫然的點頭。

“那如果我說，不管這人參有沒有問題，它是大夫人拿過來的，丫鬟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妹妹剛巧又過來了，這么短的時間，我隨手哪里來的毒？何況，我又哪里會知道大夫人來西廂，會送人參給我？你會怎么想？”

人參是大夫人送的！

原本將懷疑眼光紛紛丟在鳳傾羽身上的人都忍不住吸冷氣，人參怎么會是大夫人送給鳳傾羽的？

鳳傾羽略略勾唇，眼神坦坦蕩蕩望著晉南侯：“父親如果不信，可派人去請大夫人來，女兒每月的月銀也就是那些，就算一年不吃不喝，恐怕也買不起那人參的！湊巧了，我屋子里面也就那支人參，妹妹昨兒說崔姨娘的身子不大好，女兒想著自己年紀小，用不著這般大補的東西，才讓妹妹拿給姨娘補身子的！”

事情到了這里又牽扯到了大夫人身上，晉南侯一雙深邃銳利的眸子在鳳傾羽臉上毫無收斂的掃蕩了一圈，確定她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才緩慢的出聲：“先查人參，再說后面的事！”

在場的人，自然會將他的話當做主心骨，只是崔姨娘，不想事情突然發生了變故，一時憂傷難忍，又開始嚶嚶哭起來，一邊唉聲嘆氣自己的苦命，鳳傾衣跺跺腳，轉身去崔姨娘床邊陪著她，一面還小聲說著什么。

鳳傾羽聽不到，也沒有興致聽別人說悄悄話，她的眼神有些游弋，即使鳳傾寒看了她好幾回，在逐花回來之前也沒能醒過神來。

逐花帶著那半盒人參回來，幾個大夫立刻找了銀針在人參面上試著刺了兩針，等待人參的變化，但好一會兒過去，那銀針依然是最開始亮麗，并未見分毫的變色。

鳳傾羽悄悄松了口氣，崔姨娘和鳳傾衣卻愈發沉重。

不是人參的問題，又是什么問題？

“回侯爺，這人參，表面上看是沒什么問題的，不如，將那藥渣端來，咱們幾個再研究研究？”幾個大夫商量了一陣，由其中一名大夫拱頭縮背，極是恭敬的回話。

晉南侯揮手，逐花又親自下去取藥渣。

藥渣取來，卻不像人參一樣讓人安心了，看著那迫不及待變得漆黑的銀針，躺在床上的崔姨娘一把拽住了站在旁邊晉南侯的衣袖，慌張失措，口中念念有詞：“老爺！是誰想害妾身！老爺，是誰想要害死妾身！”

鳳傾羽悄悄偏過腦袋，看見鳳傾寒還是目不轉睛看著大夫手中的銀針，也忍不住心頭發憷。

崔姨娘發了一會兒瘋，忽然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指著逐花問：“是誰在給我煎藥？將那煎藥的人帶上來，凡是碰過人參的，也都帶上來！”

逐花心中本就已惴惴不安，被崔姨娘這樣聲嘶力竭的一問，兩條腿好像不聽使喚似的猛然跪倒在地，“奴婢……只有奴婢……”人參從鳳傾衣手上接過來就到了她手中，是她放起來的，煎藥的也是她！

崔姨娘面色頓時慘白，毫無血色，伸手顫顫巍巍指著逐花：“原來是你！是你給我下的毒藥是不是？是你！為什么是你？我待你不好嗎？”

逐花的臉比崔姨娘還要沒血色，她甚至連哭泣也忘記了，只癡呆的凝視著那碗人參的藥渣，咬著唇瓣哆嗦：“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人參，奴婢也用銀針試過的，不知道為什么放進水里就……”

“你不知道！你這個賤蹄子！”崔姨娘更緊的拉住晉南侯，試圖能引起他的同情，“老爺，就是她想要害我，仗著自己年輕美貌，肯定是！肯定是被收買了！”

逐花面色煞白的瞅著崔姨娘，瞅著她瘋狂的模樣，自己身上的委屈，好像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經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晉南侯終于面露一絲不耐，不著痕跡的推開了崔姨娘拽住他衣袖的手，看也沒看崔姨娘一眼，一張老臉上滿是沉重。

崔姨娘錯愕，終于停住了哭聲。

大夫面面相覷，誰也拿不定主意，既然真相已經出來了，他們是不是應該走了？

這時候，只有鳳傾寒突然揚聲，瞅了地上如花似玉的丫鬟一眼，向晉南侯道：“我看這丫鬟也不像是說了謊，不如再讓她去煎一碗湯來，再看結果？兒子曾經聽說在漠北一代盛行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是與其他既定的物品放在一起才會有毒性。”

逐花兩眼放光，還沒等晉南侯答應，已經急迫的朝鳳傾寒磕了兩個頭，感恩戴德的說：“大少爺！多謝大少爺！”

晉南侯若有所思瞧了鳳傾寒一眼，果真許可了他的意見。又回頭對滿屋子的人道：“各位都去大廳歇著吧，待藥煎好了再麻煩各位！”

眾大夫連連搖頭，“怎么敢受侯爺的禮，這是我等份內的事！”

晉南侯也不與他們客氣，鳳傾羽站在這里也只是無端讓崔姨娘更加心塞而已，便叫了鳳傾羽與鳳傾寒一同離去。

待屋里只剩下明麗、鳳傾衣、晉南侯和靠在床上的崔姨娘之后，鳳傾衣才憤憤又懊惱的出聲：“早知道我就不會拿那人參了，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

崔姨娘一張臉根本已經看不出曾經是怎樣的美貌了，那張臉除了五官，紛紛長滿了緋紅的鶴斑，一點接著一點，恰好都是綠豆大小，乍一看好像生了麻子似的，不管曾經是怎樣的美人，現在看起來都滲人的要命。

晉南侯抬手打斷了鳳傾衣的抱怨，沉聲道：“事情沒有查出來以前，不要妄自言論！”

鳳傾衣不服氣的狡辯：“可是以前都沒有出過什么問題，為什么自從那人參拿來了以后，就出了問題呢？”

“衣兒！”晉南侯沉聲呵斥，嚇得鳳傾衣一個哆嗦過后才又緩了聲音，“她現在不光是你的大姐，還是三皇子殿下未來的王妃，身份尊貴，已不是過去！”

三皇子殿下未來的王妃？

“但是父親，她現在不是還不是嗎？到時候她真若是做了什么骯臟的事情，女兒不信，三皇子殿下還要一味的包庇于她！”

“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煩躁已經掛在晉南侯臉上，他的女兒，話多的囂張跋扈，話少的陰沉不言，個個都是其中的極端，似乎也只有鳳傾嫵，性子溫順懂禮，同時才情容貌皆不遜與當下最有名的女子。

說起鳳傾嫵，他也是許久沒有見過這個女兒了。

“這件事先不要再提，等結果出來了再說，你就在這里好好陪著你母親，我出去看看！”

鳳傾衣怔楞，暗暗喊了一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