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欲開口相問小姐幾時有的這個名字,因想眼下小姐心情低落不便過問,遂欲言又止。
李孟因受了寒于是又駐留兩日。
這兩日里丫頭小姐自然感其大恩多有關照自不細提。只說第三日李孟略感身體恢復便去與孫小蝶二人辭行,巧在過道相遇丫頭玉兒。
“李公子,我家小姐深感你的救命大恩,只是不能報恩情于萬一,實有過意不去……”
丫頭還沒說完話,李孟就急著回謝:“煩請你回去告訴你家小姐,區區此事不要再提,若是換做別人同樣也會這樣去做,只是碰巧是我遇上了。所以……我并不圖小姐回報什么,只要她以后好好的……”
丫頭一心為她小姐考慮,因此不顧李孟自言自語,搶過話來說道:“李公子,李公子,我家小姐跟我說,眼下我們舉目無親無處安身,希望能與公子你一路同行。”
李孟鮮與女子相處,聽此一語,便不知如何是好了:“只怕男女有別,同行多有不便吧……”
丫頭也顧不得臉面,一聲長嘆說道:“哎……如今世道混亂,壞人頗多,哪里都全是像李公子這樣的好人呢?我與我家小姐如今出門在外,無個兄弟父母照看,只怕是前日你方將救了我們,明日又受了壞人欺負,若是如此,公子你于心何忍呢?”
好伶俐的丫頭,說得李孟無言以對。
“這……這也是。只是我此番回家,路途較遠……”李孟說話間帶著幾分結巴。
“李公子不用擔心,我家小姐能走遠路。”丫頭欣然說道。
“李某還有一問。”
“李公子你問便是。”
“你與你家小姐,意欲何往?”
“這……”“這就不勞李公子操心,我們,我們且走且看,哪里好便往哪里去。”
丫頭玉兒幾欲出口訓他木訥至極,因此心內自言自語:“樣貌堂堂竟如此傻里傻氣,可氣,可笑也。”
李孟忽覺丫頭似笑非笑,便問:“姑娘發笑所為何事?”
丫頭答:“我叫玉兒!”
“那請玉兒姑娘去回你家小姐,如蒙不棄,便請隨李某一同上路同道而行吧。”、
臨行前,孫小蝶讓丫頭玉兒去典當行典當了一件隨身的佩飾換了些銀子,又買了馬車,三人這才上路。
要說這一路倒也平安無事,只在一處遇著幾個攔路要錢的,不過是附近沒了生計而落草的毛賊。
這日三人正聊著“近鄉情更怯”的話,忽聽得前頭有吵鬧之聲傳來,遂停下馬車。
“孫姑娘請稍后,我去一看究竟。”
“公子小心,速去速回!”
李孟只身走近,原來百十余人在此集會。再一細聽所言卻又似滋事斗毆的兩路人。
“鄒大俠果真是大俠,昨天我們人少不敵,如今眼下,再來討教,鄒大俠可還敢指教指教哇?哈哈哈哈!”
“笑話!你們可聽真切了,我乃是天地會洪順堂堂主,如今大清氣數將盡,唯有我天地會一枝獨大,勢定乾坤,有順我者四海皆為兄弟。但有不服者,可出來一較高下,死傷各安天命。”說時,一躍而起落至一塊峭石之上,環視八面,氣勢逼人。
“哈哈,就憑你一人,任你信口開河,誰人會信?我管你天地會不天地會,你既然欺我在先,休怪我無情在后。兄弟們,一擁而上,看他多少能耐!”
那人說著已沖在最前。
“自不量力!”
語罷,鄒平運足內力一躍而下,一招秋風掃落葉,直教霎時天昏地暗,狂風乍起,那一干人眾踉踉蹌蹌舉步艱難。只見頓時落葉橫飛,快如雷電。眾人未近五步,害怕之極,旋即逃之夭夭。
鄒平收劍調息,已覺身后有人。
“出來一見吧!”
“閣下武功了得,在下欽佩。”李孟跳出身來。
“小兄弟過獎了。小兄弟怎么稱呼?”鄒平打量來人如此說道。
“在下姓李名孟,由此經過,巧遇鄒大俠一顯身手,并無意窺探。”李孟解釋自己為何隱藏己身之故。
“看樣子小兄弟你也是會些武功的。”鄒平眼里瞧著李孟當會些三腳貓的功夫。
“只是學了點皮毛傍身,不值得一提。鄒大俠你要去哪?”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受總舵主之命來到貴陽,因事路過此地。”鄒平也表明行蹤毫不遮掩。
要說這鄒平,本也是個兩面的人物。因吳三桂兵變之事致使天地會在南方省份發展極為迅速,反是朱三太子之勢舉步維艱停滯不前,于是他對外多言自己天地會的身份以彰其能。
李孟別了鄒平轉身回去,玉兒正打起轎簾欲出。
“李公子,你可回來了,我家小姐正擔心你呢。”這話叫孫小蝶聽在心里,臉上已秀紅難掩。
“孫姑娘,過了前面這一大片楊樹林,便能望見鎮遠的東城門了。”
“我們還從未來過這個地方呢,也不知道較之隴陽如何。”丫頭玉兒快人快語。
孫小蝶卻是不語,在轎內兩眼發呆若有所思。
三人駕車由官道而行,走出半個時辰卻一路不見人影。正閑說時,路旁沖出二三十人攔住去路。
“來人留下過路銀子!”
李孟一見個個手持利器威風凜凜,當即報了名由。
“本爺不管別的,只認得銀子,有銀子過去,沒銀子哪也別想去。”
“我說這位兄弟,這眼看就要進城到家了,卻還遇著你們。既是左鄰右舍街坊鄰居的,干嘛要這樣兒呢?何不行個方便,日后我請你們喝酒吃肉咋樣?”李孟這風格陡變,直叫孫小蝶主仆二人看得驚詫不已。
“誰人跟你街坊鄰居啊?休要啰嗦,只問你有沒有銀子,留下便走,沒有,去取了銀子來,先把車轎留下為質。”
“你這兄弟好不講道理,跟你拉個近乎你卻不買賬。我只怕打起來你們未必占得好處去。”好話說盡,只能來橫的。
“公子,我這里還有些銀子,且去給了他們就是了,不必和他們計較。”孫小蝶在車轎內說道。
“孫姑娘的銀子,在下不能舍給他們。你且安心坐好,片刻便走。”
“嘿!小子,說什么呢?到底給不給錢?”
“錢是有一些,只怕你們拿不走!”
一言相譏,當即動手。
縱然李孟赤手空拳,些許幾個小賊并不放在眼里。李孟只當陪他們玩上一玩權當放松筋骨消遣一二。
未幾,眾人不敵,李孟正欲回身要走,飛落一人叫道:“來人休走!”兩人剛一交手便被對方認出李孟,說是當日祈雨之事婦孺皆知遠近聞名,眼下他已是十里八鄉的神仙人物云云。那賊人拉著李孟邊聊邊夸,天上地下說著好話,李孟正自厭煩,那廝幾時拔出隨身短刀直刺李孟左腰。李孟哪里提防,直到那人得手方才反應過來,當即一掌,將那廝打翻在地。
余者既見李孟負傷便要奔來取他性命。到底李孟學了些本事在身,旋即拈來幾片樹葉扔將出去,那黃葉雖軟,卻如名家暗器十分鋒利,所到之處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為首的呼道:“他已重傷,必不能久作支撐,兄弟們速速了結了他,車上的銀子女人就都是咱們的了!”
余者又蜂擁而上,李孟故技重施,眾人又止不敢行動。李孟左手捂住傷處,右手又拾起幾片樹葉。
“何人敢進,我便取他性命!”
轎內孫小蝶并丫頭玉兒聽見動靜,當即掀簾而出,呼道:“啊,李公子,你受傷了……”
二人下來邊去看李孟傷勢。
“無妨,無妨。”
“公子,你流血了。”
“你們先進到馬車上去,不要出來。”
“公子,你都這樣了——玉兒,去把銀子給他們!”
“不要給!”李孟道:“你現在給與不給都是一個樣的。再說,他們還傷不到我李某人。”李孟止住丫頭去拿銀子。
眾毛賊眼見兩個美人坯子,哪里肯罷休,不消為首的說話已經提刀再進。李孟忍痛而進——橫掃,運氣,出掌……
“玉兒,快,快扶公子上車!”
毛賊兒們已經無力站起,只那匪賊首領好不甘心,他忍住力量,待馬車經過身邊時一躍而起,只圖一招制住李孟。那曾想李孟一遭被蛇咬堤防之心早已有所準備。那賊人身起拳落直取李孟神庭穴,李孟因傷在腰上無從移動身軀,只得以迅雷之勢伸手拈來一片樹葉,運足內里,蓄勢一發,一葉封喉。
“本不想殺你,何故咄咄逼人自尋死路。”
“公子好好躺下,不要說話了,我們,我們要怎么辦呀。”孫小蝶慌慌張張不知所措。
孫小蝶這話也不知道是問丫頭玉兒還是問李孟,只是慌忙不知道做什么好了,唯有去按住李孟的傷口安慰他躺著少動。
車內搖晃,李孟只好封住四周血脈將刀拔出。
“啊,公子……”
“我不將它取出,這番顛簸,必定流血不止。”李孟咬牙說道。
“玉兒你慢一點,慢一點。李公子恨難受。”
玉兒稍微收緊韁繩,道:“小姐,這路也不平,我也沒有辦法啊……”
若在平時,那也是美事一件,只是眼下傷口疼痛,已然無心他顧。
“玉兒姑娘,你且停下!”李孟說道。
李孟覺得體內一股真氣翻涌,自上而下,難以控制。
“請孫姑娘扶我下去……”
“公子下車去做什么,你這一動豈不又拉扯傷口,還是快入城內尋家醫館為好。”孫小蝶建議。
“估計乃是我師父所賜之藥所致,須得調息調息。”
他自己也說不好具體是何緣故,只是猜想。
玉兒停下馬車,二人將李孟扶下。
李孟吩咐她二人不要言語不要打擾,方慢慢靜心定神理順氣血,而后漸增內力,直達奇經八脈而促傷口內部愈合。未幾,李孟便能站立,只是隱隱懼痛不敢大動。
“公子,公子能站起來了呢……”玉兒喜道。
“是啊,估計這傷口已好了七八分了。”李孟自我揣度內傷已無大礙,只有皮外之傷尚未痊愈。
原來李孟之師那日給他服下之藥草,乃是數百年難得一遇的穿玉龍龜。此物早期乃為植物狀吸收大地精華,待初長成,其葉枝褪化而為足,乃行動自如,而后因季節之變而變化身形。其居留之處必有白玉,四足行走,能穿山涉水,有龍形于背,故有此名。
言歸正傳。
三人繼續上路,玉兒駕車,李孟與孫小蝶坐于車內,只是將轎簾打起。
“公子武功了得,只不知尊師何人?”孫小蝶問。
李孟也不知道孫小蝶問的是武功還是療傷的本事。要是武功,還真講不清楚哪一位算是師父,或許都不是師父,要說著療傷的本領,祖師爺便是長桑君,師父便是公孫獻。從師七日便有了這個本領也算不錯,但若是其絕學全部學成那必是一代醫圣了,只可惜醫緣如此,不能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