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難辨真容。李孟仍舊疑其為妖魔幻化。遂不懼死以謂之:“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出沒于深山老林之中,連老虎都不敢近你聽你命令,請解釋一下!”
林諦并不解釋,只是笑:“快喝口水壓壓驚吧?!?
“那我還是現在死了的好,說不定一會我還要怎么死呢。你這水……你想用它洗凈我的內臟——呀,你還真講衛生……做妖魔做到這樣的程度,一定是個魔中之王。”說著,李孟佯裝死樣倒地不動。
“我救了你,你卻還想死,還罵了我半日妖魔鬼怪!那我還是走了吧。那只虎還會回來的?!?
眼看林諦走出幾步,李孟一下站起身來追了上去。
“等等,我還是跟著你,死我也想知道你是妖還是人。”
“你再說我是妖是魔我可就真不管你了。”林諦伸手攔住去路不欲使之同行。
“好。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不想死在這里,請把我帶走!”李孟此時方覺她非妖魔幻化。
“姑娘,方才是我冒昧,我誠心向你道歉。小生想進山,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我對此地也不熟悉,怕是沒有什么可以告訴你的了。”林諦似乎猶介懷于李孟的不識好人心。
李孟又道了一回歉,又如實告訴了對方自己的身份和意圖,誠心想得到幫助。
直到這會他才閑出心思好生打量眼前之人——年紀二八上下,衣著素衣道服,黑發飄然,眉目間清秀自然卻不失打扮。
林諦也自我介紹了姓名。
“沒想到……林姑娘仙居何處?”
“中和山青龍洞。”
“有所聽聞,只是不曾去過?!?
“你還是不去的好,我師傅不喜歡外人叨擾的?!?
“哦,尊師何許人也?”
“家師張真人?!?
林諦不敢直呼家師姓名,因如此答。李孟也知道,稱得上“真人”的,且張姓者,獨張三豐一人。
“張三豐張真人?”李孟似有竊喜之情。
“是也!”
李孟忙地結果她手里的水喝了兩口。釋然嘆息云:“他老人家不是仙居島外么?如何到了此處歇腳?”
林諦看了李孟一眼,表示疑惑——我師傅在哪管你什么事。李孟發現自己問得過多,趕忙致歉。
“林姑娘,小生叨擾,但我并無所求,只煩勞告知如何去得了龍潭。我受了全村老幼之托,去求水降雨解我村久旱之災?!?
林諦見他說話真誠,便環顧四周說道:“我倒是不巧剛從那里路過,只是你這個時候去,怕是到不了龍潭,何況你還得一來一回?!?
李孟已無退路,此時定不能被險途嚇退。因說:“沒有辦法,就算我此時回去明早再來,也同樣要經歷日落日出。”
林諦呵呵一笑,回眸道:“你倒是個不怕死的。我再幫你一回,你且在此一避,我去替你取些龍潭之水回來便了?!?
原來林諦欲代勞走上一趟。
可惜李孟卻不領情,拱手謝道:“多謝姑娘好意,只是來時族長交代,非誠心不可成事?!?
林諦本是修道之人,也知道至誠至信方能善終善果。于是說道:“你也得量力才行!——奈何叫我眼看你此去送命不成?”
李孟也不好開口求助于她,畢竟人家已經救過自己一次了。道:“林姑娘不必介懷,我本自愿進山,又非你之過,何有‘奈何’之嘆?小生就此作別,有緣再見!”
李孟語畢,轉身便走。
林諦見他遠去,自語道:“何故固執如此!竟有我師傅的做派?!?
林諦始終不忍見他有去無回,因叫住道:“修道之人,心系天下生靈,見死而不救,是為不仁不義。”
李孟回身謝道:“如此,豈非我連累你了?”
“我已經出來一整天,擔心師傅回去見不著我會生氣,我是不能陪你走一趟了。我且借你一把寶劍防身,等你回來,你須還我?!?
說時,林諦已經運功念咒左掌多出一把寶劍在握。遞給李孟道:“有此寶劍在身可防才狼虎豹?!?
生死關口,李孟也不過多推辭,只得厚謝而別。
李孟走出一段,無人說話,只得暗自思量:那女子明明剛才沒有配劍在身,為何轉眼就手里握著一把?李孟一路向前一路思索,也不知道過了幾座山越了幾道嶺。乘著月色一路前行,雖是心內十分懼怕,卻也安全,走出這么遠竟然沒有野獸出沒。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李孟想著林諦指給他的路一直前行,于日出十分找到了一個極似之處。
李孟左轉右轉,已不知走近龍潭禁地。正要靠近,突然潭水深處走出一對兵將。那兵將將槍一指:“嘚,來的何人,竟敢私闖禁地!”
李孟見著兩個模樣奇怪者攔住,先是一嚇而后鎮靜抱拳答道:“二位可是這方山神?”
那兵將笑答:“你這凡人,認不得我們乃是東海里的守衛?”
“兩位差人,小生非有惡意要闖入禁地,只是因有緣由不得不來?!?
“且不必與我們解釋,留著話里頭說去吧?!?
兩個兵將上來便架著李孟往潭水里走,嚇著李孟以為立馬就要被淹死,沒想那水竟然分出一條道來,點滴沒有近身。
李孟被押至一個所在,少時走來一老者正是龍王敖廣。
“你這凡人,竟敢來闖我禁地?!?
“這是我們東海的龍王。”有人說道。
李孟一時嚇住,語焉不詳,只見著來人模樣乃龍頭人身,步履穩健。
“龍王龍王你好,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求您給我們那里下點雨,我們那里的莊稼剛長出來就一直沒下過雨了?!?
“那與我何干?”龍王且說且打量這凡人。
“我聽說您不是專管下雨的么,求您高抬貴手?!崩蠲险f著,向他作了好幾個揖。
“嗯?!哪里要下雨都是有圣旨的,你這個凡人懂得什么?”
龍王見他卻乃一介凡夫俗子,正要簡單處置,卻乍見他手里拿著的一柄寶劍不是凡物。
“你會武功?——把他兵器拿來我看?!饼埻趺畹馈?
一旁的丞相還勸道:“龍王,凡人之物何足一瞥,反臟了手,老臣看直接處置得了?!?
說時,左右已經捧上寶劍。龍王一番端詳,更加覺得似曾相識。再看劍柄上書兩字——紫嵐。
“紫嵐!”龍王敖廣一驚。
“你哪里來的此劍?”
“一位道友暫借給我的?!崩蠲嫌浀昧种B是個道姑模樣,就如此說了。
“道友?……”龍王若有所思。
敖廣背過身去暗自思忖,過了一會對丞相說道:“先將他安頓了?!?
安頓?不是處置。
丞相一頭霧水,想問時敖廣已然遠去,龜丞相只得依令行事。
敖廣拿著紫嵐寶劍急急忙忙去到兵器室,取過來一柄寶劍,將兩把寶劍并行放置細細端詳??谥械驼Z:“紫嵐,紫嵐……清風,清風……”
敖廣思緒頓時回至過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想來卻依舊清晰如昨。他踱步思考,一時心潮澎湃思緒難平。
多時,敖廣走出兵器室叫來傳令兵?!叭グ涯莻€凡人叫到會客廳?!饼埻踝詳y了兩把寶劍離去。
少時,人至。
“龍王,凡人帶到。”
“來吧坐吧,我有一事要問問你。”龍王竟一反常態,降尊下士。
李孟也不敢去坐,只得往一邊站了去。
“你這借給你寶劍之人多大年紀?是男是女?”龍王并不管李孟真坐假坐,不過只為拉近關系欲問得幾個消息。
“她是個道姑,年紀和我差不多?!崩蠲先鐚嵪喔?。
“哦,她叫什么名字?”
“林諦?!?
老龍王一臉憂思,放佛十八年前那一幕重現眼前。
——“我與你各持一劍?!?
“這一雙寶劍非時候不能再見,望真人珍重?!?
“去也!”
……
整整十八年了,看來此乃天意也。
“年輕人,此人是否乃張真人門下弟子?我聞張真人飄忽不定行蹤難覓,不想竟在眼前?!饼埻趵^續探話。
“聽說就在中和山住著?!崩蠲洗?。
“好吧,我見此寶劍,也就不為難你了,你自去吧?!饼埻醍敿床钊艘?。
“龍王,我還得求您賞一葫潭水。”
“不行。”龍王不敢違背天意。
“龍王既念舊物,何不看在它的面上行個好事賞我一葫?!崩蠲虾醚韵嗲?。
“年輕人,我即使給你一葫潭水,你拿去也求不來半點雨星,明白嗎?”
李孟不甘,也不愿意相信。道:“既然如此,龍王何不解救一方生靈,略顯本領?夜市您的大德大功一件?!?
龍王豈會受他三言兩語之惑。轉身笑道:“既無玉帝圣旨也無玉帝口諭,我如何敢妄為?我告訴你吧,既然天意叫你那一處連日無雨,自有其道理,你不必多此一舉枉費力氣?!?
李孟卻急了,一通跪下求道:“龍王,那就煩您去問一聲,上天如何不管這方黎民,已經連續八個月沒下雨了,那里的百姓都要全被渴死了?!?
敖廣見此子誠意,又念及舊情在側,終還是多和他說了幾句話。
“我將這兩柄寶劍都給你帶回去,你且記住,務必還與你那友人。至于下雨之事,容我想想?!饼埻蹩戳她斬┫嘁谎?,若有示意。
“龍王,你交代之事我一定辦到,還得求您恩賜一場大雨吧。您若愿意,小生能盡之事全聽龍王吩咐。”李孟俯首在地不肯起身。
龜丞相上前走至李孟身側,道:“好吧,你既然原作交換,我家龍王也不辜負你一片赤誠之心。你隨我來吧。”
當下老龜丞相領著李孟去到一室,令他學點基本的本領以作別用。
你道這龍王敖廣打的什么算盤?
原來有這么一件事情——龍潭之水因通舞溪,經年累月,那舞溪里有一妖怪修成人形卻仍是妖性,生殺活吃多少蝦蟹龜魚,敖廣因那舞溪非己管轄,不好出手降服那妖,如今那河妖修煉多年已能行能言,法力越大,已成氣候。敖廣幾次上奏請兵來降屢屢無功,倒長了那妖怪囂張氣焰,如今整條舞溪多為其害。
因此一事,李孟臨走時敖廣還贈他一件兵器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