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坦丁小鎮西邊的琉璃村,一座雜草叢生的小山包上,云嘯抱著雙腿,猶如稻草人一般坐在石塊兒中央,目光呆滯的望著天空。
這個姿勢,云嘯已經保持了大半天,從小到大,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會來到此處,享受著臉上刮過的微風,耳邊響起的蛙鳴,還有天邊那一抹微微刺眼的斜陽,仿佛能讓他忘記所有的不開心。
“魔魂師這條路,離我越來越遠,難道從今以后只能勞作在田野,幫傭在貴府,所謂的尊嚴被富人被踩在腳底,平庸而狼狽的活著,幾十年后帶著遺憾死去嗎?”清澈的眸子深邃而復雜,云嘯喃喃自語:“可是,我不想要這樣的生活,我向往強者之路,我不欺負人,但也不想被別人欺負”。
嘴角帶著苦澀,云嘯將頭深深埋在胸間,在這個世界上,貧窮會讓一個人毫無尊嚴,時常會受到貴族、富人的欺壓,就算自己種地,也要看小鎮上官員的臉色,且收獲的糧食還需要上交大半,說的難聽些,在這片大地上,貧民就是最廉價的勞動力。
但是,魂力卻讓貧民與富人之間有了一點公平,不管你是貴族也好,還是普通民眾也罷,只要體內擁有魂力,都有可能成為偉大的魔魂師,成為魔魂師后,可以加入帝國的光明神殿成為騎士,也可以加入軍事教廷與魔獸戰斗,就算再不濟,哪怕任職城防部一名普通守城兵,依然可以依靠帝國給予的福利而衣食無憂,不再看別人的臉色而活。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天空中浮現出點點繁星。
云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么多年來,家境貧寒的父母在鎮上貴府當傭人,這輩子早已受夠嘲笑與白眼,對于自己能否進入魔魂學院抱著巨大希望,如今....,也許會對自己失望透頂吧。
“差不多該回去了,就是不知道魂力測試的結果,父母一時半會兒能否接受,不過,總是要面對的”。
咯吱…
簡單活動下僵持的筋骨,云嘯翻下石墩,在夜幕中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云嘯的家就是一個簡單的泥土小院,由泥土混合竹片修筑,多年的風吹雨打讓墻面破敗不堪,拳頭般的裂縫在墻面蔓延,仿佛隨便下場雨就會在頃刻間倒塌。
當云嘯踏進小院的時候,只見屋中燈火通明,三道身影透過窗戶若隱若現,似乎來了客人,站在門外不遠處,依然能聽見隱約傳來爭吵聲。
“孩子不會想不開吧!”。
“我就說孩子的魂力測試比較重要,讓你請假一天,陪孩子去一趟,你非要去幫傭,這下好了,人不見了”。
“你個死鬼說的倒輕松,請假是老娘想請就能請的嗎?再說了,不去幫傭,你讓我們娘倆都喝西北風呀?”
中年夫婦的爭吵聲越來越激烈,聞言,門外云嘯皺眉了皺眉,因為心情不好想一個人靜靜,不曾想讓父母著急萬分,頓時內心無比的自責。
“行了你們倆都別吵了,老朽是來給魔魂學院帶個信,上次的魂力測試作廢,讓孩子一周后去學院重新測試”。
在夫婦的爭吵聲中,響起了另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這個聲音云嘯記得,是琉璃村老村長的聲音,不過讓他不解的是,亨利老村長來家中做什么?
本在詫異亨利老村長為何出現家中的云嘯突然一愣,當仔細回味剛才的話,心神猛然一震,一股難以置信的情緒涌上心頭。
砰…
云嘯難以壓制內心的激動,砰的一聲推門而入,興奮道:“亨利老爺爺,您剛才說什么,能再重復一邊嗎?”。
突如其來的撞門而入,讓屋內的三人怔在原地,當看清楚來人后,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嚴厲道:“混小子跑哪里去了,害得老子一陣好找,來啊,竹棍呢,大刑伺候”。
說著,中年男子便要拉過云嘯,而這時,那中年婦女趕緊將云嘯拉回到自己身后,怒罵道:“你個死鬼,孩子回來就不錯了,要是讓你打成白癡,誰來給老娘養老送終”。
“你們倆吵夠了沒有?”亨利老村長面帶厲聲,隨后來到云嘯身邊,摸了摸后者的腦袋,蒼老而慈祥的臉龐微笑道:“好孩子,等你大半天了,你這是去那里了?”。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此話一出,云嘯紅著臉,像做錯事的孩子般尷尬,突然間是想起什么,神色變得激動異常:“亨利爺爺,剛才我聽您說魔魂學院要重新對我進行魂力測試,這是真的嗎?”。
在圣魂大陸上,天地間彌漫著肉眼無法看見的濃郁魂霧,所有動、植物長期在魂霧下滋生成長,哪怕一條小狗,一顆青草都會擁有稀少魂力,更何況是人類。
因此,云嘯的魂力測試實屬異常。
在云嘯那期待而激動的目光下,亨利老村長點了點頭,淡淡道:“是的,今日上午泰格瑞那小子回來了滿世界找你,說是上次的魂力測試作廢,一周后重新測試,本來老朽以為是這臭小子胡說八道,由于找不到你人,就親自去鎮上的魔魂學院詢問了一番,證實了此事”。
亨利老村長的話,就猶如一擊重錘,狠狠的落在了云嘯的心間,內心頓時泛起澎湃巨浪,原本逝去的夢想,成為偉大魔魂師的希望,仿佛在此刻緩緩復蘇。
“重新測試魂力,能重新測試魂力了,太好了,太好了”嘴里喃喃自語著,清澈明亮的眸子中燃燒著渴望,前后巨大的落差,讓年幼的云嘯沉寂在自己的興奮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啪...
在云嘯愣神間,只見那赤裸著膀子的中年男人揮手一拍,打在前者的后腦上,脫口而出道:“混小子,發什么呆呀,老人家為了你的事勞累奔波,還不快謝過亨利老村長,”。
“死鬼,你這臭毛病什么時候能改,你再動手打我兒子試試,當心老娘找你拼命”婦女趕緊摸了摸云嘯被拍打的后腦勺,瞪著中年男子。
瞧著奇葩的一家三口,亨利撇了撇嘴,義正辭嚴對著中年夫婦說道:“老朽知道云嘯這孩子是你們夫婦收養的,孩子從小就聽話懂事,希望你們要好好待他,特別是你,格力桑,當著老朽就敢使用家庭暴力,在背后還不知你們怎么虐待孩子,如果讓我知道還有下次,老朽不介意重新給云嘯找戶好人家”。
中年男子就是云嘯的養父,格力桑。
而護短的婦女則是他的養母,朱莉恩。
“瞧您說的,我們的孩子心痛還來不及呢,怎么會虐待呢,對吧朱莉恩”格力桑干笑著,老臉一紅,推了推一旁的婦女說道。
見狀,朱莉恩趕緊賠笑道:“讓老村長見笑了,我們鄉村野夫幾十年的臭脾氣,您也知道的,大大咧咧習慣了,對待孩子可是百倍,千倍的好”。
對于眼前這對夫婦的脾氣,亨利老村長想來也是了解的,當下也不再多說什么,淡淡道:“行了行了,反正你們老來得子也不容易,好好珍惜就行,指不定將來這孩子成為了魔魂師,你們倆就有福了”。
說完,在兩人的賠笑中,亨利村長杵著拐杖離開了。
云嘯安靜的坐在凳子上,一天沒有進食,早已饑餓無比,嘴里啃著粗糙的饅頭,吃著簡單的飯菜,眼中隱隱散發著期待,看來老天并沒有放棄自己,還有機會,只要一周后魂力測試合格,自己還能入學魔魂學院,有朝一日成為魔魂師,光大門楣。
“今日找了半天孩子,鎮上還有活兒沒做完,你在家陪陪云嘯,我晚上就不回來了”。
見到云嘯安然無恙,格力桑也就放心了,囑咐一句也出了家門。
“孩子,以后別嚇唬爹娘,雖然魔魂師什么的我們不懂,也不明白,但你要知道,沒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千萬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知道嗎?”
朱莉恩守在云嘯身旁,常年累積下的風霜讓這個女人皮膚灰暗,盡管才四十出頭,但頭上早以絲絲銀發,灰暗的臉龐布滿了經歷風霜后的滄桑和無奈。
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云嘯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云嘯對于自己的養父母,那是發自內心的敬愛,無論家里經濟多么貧寒,養父母從未虧待過自己,雖然這對夫婦脾氣有些古怪,養父格力桑也有點小暴力,但每次揍自己也是不痛不癢,并非真正的虐待。
對于身世,云嘯無從知曉,自從有了記憶起,他就生活在坦丁小鎮,生活在這個經濟貧困落后的琉璃村,養父母是一對很普通的村野平民,靠著鎮上劃分的稀少田地,以及在鎮上給富人幫傭過活,生活拮據而清貧。
“放心吧母親,以后不會讓你們為我擔心了”云嘯認真的說道。
聞言,朱莉恩欣慰地點了點頭:“好孩子,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就算不能進入魔魂學院也不打緊,只要我們一家子能夠開開心心,哪怕生活苦點,累點,都無所謂”。
瞧著朱莉恩那溫柔慈愛的臉龐,云嘯內心是苦澀的,這只不過是養母安慰自己罷了,誰不想過上富人的生活?誰不想備受尊敬?只是養父母在鄉野待了大半輩子,辛勞在田野,給富人當幫傭,時而還要受到貴族的欺壓,常年的逆來順受,已經讓他們成為了習慣。
可是,云嘯不習慣,他不會讓自己的尊嚴被肆意踐踏,而唯一的出路,只有進入魔魂學院,將來成為一名偉大的魔魂師,哪怕當不了魔魂師,依仗在學院內學習的魂力知識,當一名普通的守城兵也好,這樣就不會讓養父母為生計而發愁,不會為了生活而低聲下氣,看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