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啞然失笑:“六妹,這人是在我的院子中,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待我跟她說兩句話的你再帶走不遲。”
未等六妹答話,我略略笑了一笑,俯首向汐兒悄悄說道:“你信不信,今日你回去之后必遭重罰。”
汐兒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面露驚恐和疑惑。
說完,我擺了擺手,看了一眼同樣面露疑惑的六妹,又對汐兒說:“此事你知我知,否則必有血光之災。”
然后我招呼也不再打,轉(zhuǎn)身回屋,任由她們做什么去。
回到屋中,桂兒笑著說:“小姐說了啥?汐兒被帶回去時的臉色越來越差,六小姐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挑眉一笑:“我什么也沒說,你信不?”
說完,便懶懶地打開了伏在案上的書卷,慢慢地看了幾眼,又把今日和徑哥哥在院中的話仔細回憶了一遍,并無任何不可告人之語,遂笑著對桂兒說:“你不是一向最愛湊熱鬧的嗎,給你個機會去六小姐那兒走一趟。”
桂兒就等著我發(fā)話,也沒做什么正經(jīng)事,答應了一聲便風風火火地跑出了院子。
平日里我都是讓槿兒與正夫人一房打交道的,故我看到槿兒的臉色不佳,便柔聲安慰她道:“這次沒什么謹慎的事情,桂兒去了定能繪聲繪色地回來給咱們講,以后那邊重要的事情還是你去處理。”
槿兒應了一聲,笑了一笑,便去準備晚飯了。
在南宮府,本來未出閣的姑娘是要跟父母兄長一起吃飯的,可自從我上次暈倒之后,大夫說平日里要食養(yǎng),于是父親便在我院子中單獨辟出一個小廚房,做些滋補而清淡的飯菜。
這樣倒省的我尋個理由不天天去那邊吃飯,自己跟自己多呆一會兒子,不想走動的時候也圖個清靜。
今日小廚房按量做了兩道菜,一道是煎青魚豆腐,一道是火腿鵪鶉湯,陪著些米飯。
我心中有事,吃的也并不是很暢快。草草吃畢,也無心看書,只握著書簡坐在屋外等著桂兒回來。
等了半晌,才見桂兒氣喘吁吁地回來報告:
“小姐小姐,你猜六小姐那邊把汐兒怎么樣了?”
我依然坐著沒動,說道:“無非打了幾下吧?”
“誒呦小姐你怎么這么神!但并不是打了幾下,而是打了幾十個板子!”
我雖知道六妹之狠,但沒想到會狠成這個樣子。
“你說說,怎么回事?”
“待我去了之后,遠遠地看著六小姐審著汐兒,可我什么也聽不見啊,只得也學著汐兒慢慢地挪到跟前,蹲墻角的灌木叢后邊,然后聽了一清二楚。六小姐問汐兒說三小姐今天做了什么事,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真是氣人!”
我截了她的興致,笑著打斷道:“撿著重點說。”
桂兒恭恭敬敬地說了一句是,然后接著說:“汐兒就把您今日見了江小少爺?shù)氖虑檎f了。六小姐又問說了什么,汐兒說您和江小少爺說了些問候家里的話,以及家里的一些情況,和最近看的書和琴譜。”
我忽然冷笑道:“好一個忠誠的丫鬟。”
桂兒和槿兒聽見我說這話,忽然跪了下來,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瞬間,整個屋內(nèi),連呼出的空氣都是凝固的。
半晌,我搖了搖頭,沖著桂兒道:“不是你們的事。你繼續(xù)說。”
桂兒喘了口氣,繼續(xù)說道:“六小姐……六小姐她問汐兒,問她……三小姐是否跟江小少爺有私情往來……”
說到這,桂兒有些說不下去。
我微微一笑,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汐兒回說未曾聽見有什么端倪。然后六小姐又問說可曾見到三小姐和江小少爺有什么越禮之處,汐兒說隔著草且距離有些遠,看不清二人發(fā)生了什么。……小姐,這倒是真的,我也隔著草叢,倒真是看不清什么。”
我點了點頭,說了句:“做得好。”
“再然后,”桂兒話鋒一轉(zhuǎn),倒帶著些驕傲的口氣,“六小姐又問她離開的時候三小姐在她耳邊說了什么,汐兒頓了頓,說三小姐跟她說了句奇怪的話,說是今天晚上她會受罰。”
“是了,想必依六妹的心智,定以為汐兒為了逃避責罰,或者跟我有什么貓膩才說這樣的話,以掩蓋‘真相’,而我又說了一句讓她不可告人,六妹又開始疑心是不是我跟她真的有關(guān)系。”
懷疑的種子,果然宜種宜播,更易開花結(jié)果。
“沒錯小姐,然后六小姐就開始逼供,未果后便打了板子,我聽著那一聲一聲的板子和汐兒的慘叫,頓時感覺自己身上也火辣辣的。事情結(jié)束之后,我怕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于是又蹲了好久才回來,腿都折了。”
我哈哈一笑,點了一下她的腦袋,便起身回屋。
回到屋后,桂兒便找了個由頭支開了槿兒,在給我道茶的功夫,又悄悄跟我說:“小姐,汐兒挨打完之后,屋子里面還有一個聲音傳出來,說了一句‘汐兒應該未與三妹勾結(jié),今日就算了’。聽聲音和語調(diào),不意外的話應該是大小姐。”
我“哦?”了一聲,端起茶杯,卻不飲茶。我默默地想著,既然整件事是大姐的意思,我就應該換一個態(tài)度去對待了。
我趕緊披了一件暗色的衣服,命桂兒拿了一瓶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往汐兒的住所走去。
平日里,丫鬟都是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但汐兒被打,只能回指定的地方養(yǎng)傷。
到了一處簡陋屋子,桂兒先我一步推開房門。
屋子里的東西凌亂不堪,不僅狹小得要命,而且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聞氣味。我心中感慨,地位,在這個世界中真的是異常重要。我雖身為庶女,未來命運任人擺弄,可我畢竟是丞相之女,比起賣身為奴的丫鬟,真是好得太多。
汐兒見到是我,想要起身施禮,早被桂兒按住了。
桂兒拿出了藥瓶,掀開被子,一邊給她上藥一邊說:“我們小姐還是心腸軟,聽說你果然受了皮肉之苦,特意來看你的。”
看著汐兒感動得有些泛淚的眼光,我伸出手握住她的說,柔聲說道:“我知道你也是被授意去蹲了墻角,我不怪你。不過多謝你沒有說出我和徑哥哥的事情,我也深知你在丞相府的不易。”
“三小姐……”
“不必多說,我也不能在這兒多呆。”說著,我遞給她銀釵,“你只需記得你幫我的好處,連帶你府外的家人,都只管放心。”
我又安慰了她兩句,便帶著桂兒出來了。
半路上,桂兒擔心地問我:“小姐,她萬一不領情怎么辦?”
我微微一笑:“就怕她太領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