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迷中醒來，莊雪依第一眼看到的是楚巖，那個痞痞的陽光大男孩。

“你醒啦。”

溫柔的，輕輕的，楚巖擦拭著莊雪依玫瑰花般的臉頰。

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那么美好，那么溫暖，就像夏日里的清風，冬日里的暖陽。

“干嘛給我擦臉？”

略煞風情！

“臟，不然等你醒來看到自己臉上的狼狽，你以后都不敢照鏡子了，都會有心里陰影的。”輕柔的，如微風吹拂著海面；溫暖的，如陽光照耀著大地。

莊雪依莞爾。

看著楚巖端著水盆離開的身影，莊雪依感受到了久違的關心和愛護。

楚巖，楚巖，楚巖，真可愛！莊雪依心里嘟噥著。

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里，楚巖將自己如何知道她有危險，如何報警，如何來到醫院都給莊雪依說了一遍。

原來在莊雪依事發前一天拍攝的一張與李大山和桑秀云的合照中，楚巖看到了桑秀云的異樣。

“眉毛朝下，皺緊，上眼瞼揚起，眼周緊繃，說明這個人即將實施殘酷的罪行，所以我感覺你有危險。”

“你是說那張我發在朋友圈的照片？”

“對。”

莊雪依啞然，通過臉部微表情就看出了對方的險惡意圖。

楚巖，有你的，有點欣賞你了。

“我本來想著要走了，想留個念想，沒想到盡然救了自己一命，只可惜……”

如果早點離開就好了。

想起秀云的殺人動機，其中一條就是自己不愿離開，知道了李飛飛的不堪往事，莊雪依愧疚萬分。

“跟你沒關系，人之將死，想在臨死之前了結與自己有過過節的人，也許這樣就可以緩解他們對死亡的恐懼，這個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吧。”

“那……”

“除了那個阿姨，其他人……”

莊雪依懂了。

一陣無言。

人生如戲，我們既是看戲之人，也是演戲之人。在這場戲中，我們既是主角，也是配角，沒有主角光環。生命只有一次，眾生平等。

看向窗外，想起幾天前快樂、幸福的一家人，如今卻家破人亡，而兇手竟是自己的“好姐妹”、“好妯娌”，這是何等的悲傷，何等的哀痛。

“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聽到桂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莊雪依痛苦萬分，內心也充滿悔恨。

云英說得對，我的存在對秀云嬸來說就是一種折磨，我的到來加深了她的痛苦，是我在無時無刻提醒她李飛飛的慘死，提醒她李飛飛痛苦不堪的一生，是我加深了她對桂花嬸一家的報復心理。

有些人的悲傷在眼淚里，在撕心裂肺的哭喊中；有些人的悲傷在心里，在某個看不見摸不著的角落里，在那個地方，眼淚在流浪，在波濤洶涌，但是任他濁浪排空，始終都被抑制著，無法沖出“海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自己的選擇，在他選擇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就被決定了。是他選擇了自己的命運，與他人無關，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楚巖給莊雪依倒了一杯熱水，“捂捂手吧，會暖和些，醫生說余毒未清，要多喝水。”

“楚巖，謝謝你。”

真心的，誠意的謝謝。

“謝我就不必了，做我媳婦兒就行了。”似是開玩笑，似是認真，楚巖笑道。

然而，此刻，莊雪依卻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同意？不同意？還是隨意打趣？但是她清楚地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她對楚巖的確有些依賴，有什么事情都會跟楚巖交代。好玩的，不好玩的都想發發朋友圈，想看看某個人是否會關注，是否會點贊。

“你請假了嗎？”

想起現在應該還沒放寒假，莊雪依有點擔心地看著楚巖。

“那個……我跟輔導員說了，她同意了。”想起請假時輔導員的罵聲，楚巖虛汗直冒。

這天地下怎么會有那么兇猛的女人，不就是快考試了嘛，隨便看看書就行了。

“楚巖，在秀云嬸臨終之際，她說李飛飛曾經加入過一個試驗組，試驗新藥，這個藥會不會就是最終導致她‘自殺’的罪魁禍首。”想起秀云最終的瘋狂，莊雪依扼腕。

“我知道。”

“你知道？”

“我之前被茉莉的死蒙住了雙眼，看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橫沖直撞，對一些重要的線索竟然充耳不聞。可笑！”

“怎么說？”

“等你好了，我慢慢告訴你。現在呢，你只需要好好的休息，恢復體力。”

“沒關系，我可以的。”

“不行。”

“我真的可以。”為了顯示自己真的沒有問題，莊雪依堅持下床走動，誰知腳剛沾地，整個人就癱軟了下來。

“看吧。”

“沒關系的，真的，我剛才只是沒站穩。”

“胡說，我會心疼的。”

“嗯？”莊雪依直眉楞眼地看著楚巖，但是楚巖卻沒有看向她。

他是在開玩笑吧。

在醫院呆了多少天，莊雪依就聽桂花哭喊了多少天，在這幾天時間里，桂花的長媳——李云漢的媳婦兒回來照顧她。

“云漢不回來了，是嗎？他都不回來看他爸和妹妹最后一眼？”痛上加痛。

“媽，不是不回來，只是晚回來幾天。”云漢媳婦兒慌忙解釋道。

“晚回來幾天，晚回來幾天他爸和妹妹都入土了，他還回來做什么。”桂花越說越激動。

“媽，這不還是為了工作，為了生活嗎？”云漢媳婦兒都快急哭了，毛豆見媽媽要哭了，便大哭起來。

見心尖上的乖孫孫哭了起來，桂花看向門口，生著悶氣，不再說話。

“小莊？”

原本想離開，不想打擾這一家人，更不想在她們原本撕裂的傷口上撒鹽，但是在轉身之際，莊雪依還是被桂花看見了。

“桂花嬸。”

“好。”桂花慈祥地看著雪依，拍著床鋪，“來，坐。”

面對著桂花，莊雪依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小莊，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聽到桂花的安慰，莊雪依的眼淚再也克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秀云嬸說的對，您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