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問道:“那件東西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驚鴻道:“因為殿下想讓人知道!”。
李宏的瞳孔在收縮,他似乎明白想瞞過這個孩子并不容易,也許這件事情需要一個變數,也許這個孩子就是個變數。
洛驚鴻問道:“殿下為什么要去追殺妖族?”。
李宏道:“因為我已查到妖族最終得到了這件東西”。
洛驚鴻忽然很好奇:“殿下能給我講講那個東西么?”
一提到那件東西,李宏的臉就忽然變了顏色,寒風透過殘垣將殘留的火光吹得搖擺不定,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在李宏的臉上,就好像變成了慘碧色。
“那件東西是一面黑玉,是我們在神女山女媧神像的右眼里發現的”,他深深吸了口氣,“在密室建好后,我們本想偷偷得將寶物盜出,我們本以為那面黑玉一定藏在很隱蔽的地方,但我們錯了。”
“難道不是?”這一點洛驚鴻倒是沒有想到。
李宏仿佛又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當我們趕到祭壇的時候,那面黑玉就藏在神女像的眼窩中,本是極其隱蔽的位置,但不知為什么那面黑玉就像要將所有光都吸進去一樣,當然也包括我們的目光”。
“所以你們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李宏點了點頭“可是我們的眼里就只能看到它”
洛驚鴻總覺得李宏的話很不符合邏輯,但是仔細想一想又非常合理,簡直合理的可怕,他并不完全相信李宏。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除了看到那面玉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李宏眼神呆滯的看著前方,連他最喜歡看的手指也絲毫不能吸引他的視線,他喃喃自語 “那種感覺很奇怪,看不到卻能感覺到,就好像人都變成了光組成的線,一道道扭曲的光,一道道丑陋怪異的線條,就好像回到最初,僅僅剩下本能,剩下的都被那面黑玉吸了去”。
“就在這時,我身后忽然出現了一團黑氣”李宏講到這的時候表情變得有些詭異,但是洛驚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就感覺現在說話的人不是李宏而是另外一個人。
李宏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我回手就是一劍刺破了那團黑氣”,洛驚鴻很緊張,他可以想到那時的李宏肯定要比他緊張百倍,緊張到即使事后想起仍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接著李宏開始顫抖,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能讓李宏這樣的男人害怕的事并不多,正因為這樣洛驚鴻才更加好奇。
李宏穩定了一下情緒,他說話時嘴唇仍有細微的顫抖,“總之,黑玉我還是拿到了”。
洛驚鴻點頭道:“那我基本可以確定,那面玉已經被分成了很多份”。
李宏大驚:“你是說得到那面玉的已經不止一個人”。
洛驚鴻肯定道:“我們半途正好碰到霍云天追殺一只妖使”。
李宏道:“可惜,那只妖使身上的玉是假的”。
“但是那個假玉的體積已明顯小于真玉!”。
李宏點頭:“制作假玉的定是見過真玉之人,但假玉如此,那他見過的真玉也如此,那玉在他手上時就已經是個碎片了,那這個碎片現在又在誰的手里”。
洛驚鴻道“妖族先天,萬妖萬獸谷妖皇幽淵龍息”。
這個名字對李宏來說就好像要命的一劍,他原本挺直脊梁忽然垮了下去,像個暮垂老人忽然收到了喪子的消息,一臉頹喪的坐在了榻上,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孩子,眼里的殺機漸漸黯淡了下去,因為他發現這個孩子很懂他,有時候再聰明的人也需要在脆弱的時候有人安慰,而這個孩子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他的卻是尊重,一種對對手的尊重。
他忽然道:“你今后要去哪?”
洛驚鴻道:“當然是回極道宗!”
李宏點了點頭:“能不能不回去?”
洛驚鴻忽然很痛苦,李宏看出了他眼中的痛苦,所以他不勉強:“在你離開前,能不能和我做個朋友”。
皇子竟然主動要和一個孩子做朋友,就連李宏本人都難以置信,但此時此刻他的確想和這個孩子做朋友。
洛驚鴻搖了搖頭:“殿下不能有朋友”。
“為什么?”
“因為殿下有了朋友就不能再擁有天下!”
“有了朋友就失了天下!”
李宏閉上了眼睛,自嘲的笑了笑,他已接受命運,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脆弱和痛苦,一個不能有朋友的人,日子會是怎樣的寂寞!
星光朦朧,月影如水,八月洞庭的湖面就像鏡子一樣平靜,鏡湖泛舟載滿了漫天的星光,這樣寂靜的夜,又會有誰忍心打破。
可有一個人就算面對漫天的星光月影,心里也是一刻也不能平靜,霍云天沒有死,洛驚鴻總也算救了他一命,李宏已準備親自查找出兇手,他自己呢?又要回到那個地獄般的地方?
洛驚鴻就站在洞庭湖的岸邊,這水光瀲滟的景致猶如醫療心靈的良藥,他太需要心里的安寧,哪怕只有片刻。
可有時上天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了靜膩的夜,緊接著又是兩聲慘叫,洛驚鴻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他單手掐起法訣,一顆翠玉在空中浮起,散發著陣陣熒光,熒光擴散開來浮現出九字真言法陣,九字真言分別散在九個方位,要利用法器來驅使真言,需要相當的精神力來控制,而且一旦陣法失敗,會有相當程度的反噬。
九字真言是洛神留下的入門法陣,術法所要求的專注力與靈氣,洛驚鴻都不缺,但是武力的缺陷卻限制了他的上限,因為支持法陣的內力他無法提供,所以九字真言成了洛驚鴻僅有的幾個法陣之一,真言的威力普通,在百米之內可產生風嵐斷一般人手足。
不一會寂靜又重回大地。
洛驚鴻長舒一口氣,看來這次的對手很是一般,他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粘著的青泥,余光掃處,忽然在湖岸邊的爛泥里發現了一只人手,手上傷口的血已流干,手還算完整,甚至在斷手邊還長著一些青草,難道是因為吸食了人的血液而生長的更加茂盛?洛驚鴻覺得這只手有些奇怪,但一時又說不出是哪里奇怪。
慘叫聲忽然密集起來,洛驚鴻算了算時間,這個法陣最多也只能一刻,是什么人這么堅持?他已準備離開。
可是這只手會是向南行的手么?
想到這洛驚鴻又突然頓了下來,他感到心跳的很厲害,他不會武功而如此之多的殺手就在他身邊,他知道只要漏掉一個自己可能就會死,可是萬一這只手和向南行的死有關?他可能就會錯失唯一的機會。
洛驚鴻咬了咬牙,他決定冒險,向前走了五步,他已能看到那只手指甲里的血污已經干涸了許久,又向前走了兩步,一直大手忽然死死拽住了他的腳踝,這只手就像忽然從地獄里冒出來一樣,更可怕的是那只斷手也忽然活了起來,死死扣住了他的咽喉。
一條大漢大吼一聲忽然就從爛泥里跳了出來。
洛驚鴻直到現在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剛才一直吹得都是西南風,湖畔的青草都是向東北傾倒,只有斷手邊的青草就像針扎在土里一樣,草當然是早已制作好的,人當然也是早已藏在了泥里。
那大漢名叫僵尸,因為打小神經有了缺陷,他便全身沒了痛覺,可有時缺陷也會變成一種天賦,僵尸不會疼,那會疼的人自然會吃虧一些,加上僵尸在練體上非常有天賦,已達到了練體后期,雖說比不上鋼筋鐵骨也是力大無窮,有一位道者看見他可憐便傳了他一門假死之術,一炷香之內不會呼吸,甚至連脈搏都不會有,不會疼再加上假死,僵尸就真成了僵尸了,這位僵尸憑著這三門本事在皖南一代已創出了些名堂。
僵尸的力氣不小,只是要讓他想出這樣的計策來暗算洛驚鴻,就不大可能了,那到底又是誰暗算了洛驚鴻。
此時僵尸雙手已憋足了力氣,只要雙手輕輕一拉,洛驚鴻就會斷為兩截,想到這僵尸就忍不住想笑,他想看一看這個號稱很難抓的耗子臨死前的表情。
只是洛驚鴻令他失望了,洛驚鴻的眼神冷的就像一座千年的冰山,他手里不知何時忽然多出了一個黑匣子,僵尸隱隱的感覺有些不對,洛驚鴻輕描淡寫的留了句:“要知道會使陣法的人,他的身上機關必定不會少,下次千萬記得先抓住他的手而不是頭!”。
僵尸忽然就感覺到了痛,三十年都不知道痛的感覺,當它突然來臨時,僵尸的臉已經痛的縮成了一團。
洛驚鴻擦了擦手中的黑匣子,這個黑匣子他極為珍視,他用各種機簧將銀針壓制在其中,然后在匣子底部裝滿火藥,火藥一旦爆炸便會反作用于機簧,將銀針擊發,這樣的威力有多大?也許那些將僵尸的腦子貫穿后,又飛行了近百米才深深釘在樹里的銀針會解釋答案。
洛驚鴻正準備起身,便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冷,雙手被扣住脈門,背后有個聲音冷冷道:“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再犯和僵尸同樣的錯誤”。
如果可以洛驚鴻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往常他并不是一個善于言談的人,現在只不過因為自己多說了幾句話,就被人全身點了也不知道多少穴道,被人扒光了蒙住眼睛像死魚一樣仍在船上。
小船在鏡子一樣的湖面上滑行,也不知轉了多少道彎,洛驚鴻忽然被人抬了起來,接著他又被人扔到了一個盆子里,盆子里面的水還很溫熱,竟然還有十幾雙手為他洗澡和按摩,那些滑膩的小手也不知熏得是哪種香料,和熱水蒸騰的氤氳之氣混合在一起,有一種讓人奇異的迷幻感,洛驚鴻的五感越來越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