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木塔中的蓮花峰弟子是不是你殺的?”
“是的!”洛驚鴻沒有解釋,他沒有告訴柳青,那十七名蓮花峰弟子,在他走出木之暗閣時,放出了上百件暗器,如果洛驚鴻不是暗器中的行家,他早已死在了靈木塔,他也沒有告訴柳青,那三間練功房忽然沖出的三位凝氣四層的蓮花峰弟子,分上、中、下三路,施展他們最強的殺招,而洛驚鴻如果沒有使用暗器,那么現在插在他右肋的三寸跗骨錐絕不會只有一把,這些他都沒有說,不是不想說,只是因為有時人殺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解釋。
無論如何,一雙蒼白的手已經死死攥住了劍柄,他的下一劍還會揮出那風華絕代的一劍嗎?
風冷!劍冷!人更冷!
洛驚鴻忽然背過身去,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他不是沒有感覺到背后的殺氣,那樣的殺氣就如同鋒利的刀,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與恨。
“孤峰!”洛驚鴻忽然站住。
“我只拜托你一件事!”
洛驚鴻站的更加筆直。
“下次見面,手下莫要留情!”
莫要留情便是絕情,洛驚鴻身子猛地一顫,門被推開,有風吹進來,人卻走了。
柳青頹然倒地,他的滿頭烏發忽然散開,就像星夜里溫柔的海風,這一刻柳青究竟是他還是她?洛驚鴻關上房門的同時,是否也關上了心中的一扇門。
大雄寶殿之內法相莊嚴,殿內聲音朗朗,佛像的金身金碧輝煌,悲憫的眼神,似乎在垂憐世間因愛恨情仇掙扎的人們,洛驚鴻就跪在釋道面前,按照佛家的戒律,洛驚鴻犯了殺戒,這樣的罪又要怎樣才能補償?
“孤峰!你身為師父欽點弟子,為何又要接受九華劍宗的恩惠,進那木靈之塔,你難道要叛師?”滄龍忍不住先發話了。
洛驚鴻道:“我并沒有叛師”。
滄龍陰笑道:“口說無憑”。
洛驚鴻嘆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了三竄佛珠,珠子的漆面已經被經久的摩挲而脫落,“我在木靈塔內發現了這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木靈塔原本應該是歸天臺寺之下的眾寺所有!”
一位黃袍老僧雙手合十道:“不錯那木靈塔原本叫天印塔,是金地藏菩薩第七代座下弟子凈惡大師所建,至今已有百年了,老衲原本執掌甘露寺統轄整個蓮花峰,天印寺原本也歸老衲管轄”。
洛驚鴻看著滄龍沒有絲毫退縮:“既然是甘露寺的天印塔,我為何進不得?難道在滄龍大師的眼里已經將天印塔拱手交給了九華劍宗”。
滄龍面露尷尬之色一時語塞。
“這些念珠?”一位花白眉毛的黃袍僧人忽的搶過那三竄念珠,他將念珠纏在掌心,貼在胸前,沖著先前那位老僧道:“師兄!這是毋庸、毋驕、毋燥的念珠”老僧面露慈愛之色“我是看著他們長大的,他們天賦很好就像我的孩子,這三竄念珠是他們進入天印塔時我送給他們的”,老僧對著洛驚鴻問道:“他們人現在還在天印塔內的靈閣么?”
看著老僧充滿希望的目光,洛驚鴻實在不忍告訴他實情,他低頭道:“弟子已將三位師兄安葬了!”。
雖然黃袍老僧早已有了準備,但巨大的痛苦似乎已經將他的身體掏空,兩行清淚再也忍不住跌落下來。
此話一出,天臺寺的年輕弟子間已有些響動,他們有很多僧人都是從九華山上的其他寺院里逃出來的。
慧真已忍不住和旁邊的小僧說起了三年前的那場大戰,那小僧渾身戰栗,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至極的事情,他忽然叫道:“他們簡直就是一群魔鬼,他們人并不多,卻像極了殺神,一邊殺人還一邊念著難聽的咒語,師兄、師父、師祖,全死了,他們那血,血就噴在我臉上,地上全是挑斷的內臟”,那小僧語無倫次,掩面哭了起來。
“念咒殺人?”洛驚鴻忽然拉住了那小僧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忽然想起了弘農王李宏為他描述的神女山山民祭祀的那一幕,同樣的事情竟然在九華山上也發生了,那些難銘的咒語究竟又是些什么?
洛驚鴻還想問,那小僧卻哭昏了過去。
雖然只是只言片語,洛驚鴻也能想象到場面的慘烈,他看到年輕的弟子眼中都有著一抹深深地恐懼,這樣的恐懼使他們失去復仇的勇氣,而天臺寺的隱忍換來的暫時和平,更加令他們沉淪,甚至連洛驚鴻心中都有所動搖:“天臺寺真的要完了!”。
滄龍又突然叫道:“孤峰,你擅自留在九華劍宗的蓮花峰暫且不說,你竟然還殺了十七個九華劍宗的徒弟,要是為九華劍宗落下口實,發難開來,必將為天臺寺帶來滅頂之災!”。
“這個滄龍為何處處與我為難?”洛驚鴻不明白,但是隱忍并不是洛驚鴻的性格,他忽然撩開衣袍,露出那已經末柄的跗骨錐道:“口實我當然不會留下,天印寺的靈閣現在叫做木之暗閣,那十七名弟子全部是死于木靈塔內木之暗閣的機關,而我卻中了這跗骨之錐,為了救九華劍宗的柳青,我的整條右臂幾乎廢掉,為了讓天臺寺還留有一絲尊嚴,我以凝氣二層敵九華劍宗的凝氣三層的天才,差點死在柳青的劍下,我是天臺寺的第九代弟子,我尚有勇氣去應對九華劍宗的挑戰,你身為師祖的首徒不思怎樣進境武學挑戰九華劍宗,卻這在對著一眾小僧耍你那大師兄的威風”。
“你!”滄龍面紅耳赤,他忽的將戒棍掄至頭頂,眼中之威竟讓洛驚鴻無法移動分毫。
“靈瞳境!”洛驚鴻暗暗心驚,練至靈瞳境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了,滄龍的靈瞳之境無比霸道,那股霸道之威令人無法直視,簡直就像無數根觸手將整個大雄寶殿封死。
可另一股氣勢卻像星星的火焰令滄龍的靈瞳境微微有些動搖,滄龍環看四周,年輕的小僧們全都直勾勾的瞪著他,雖然他們沒有說出口,但是洛驚鴻做的事全都是他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以凝氣二層擊敗凝氣三層的九華劍宗天才,這在眾小僧眼中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洛驚鴻做到了,他犯了殺戒又如何!在他們的眼中九華劍宗早就是水火不容的仇敵。
星星之火雖小,但是既然被點燃終會成為燎原之勢。
滄龍有些動搖,地位給他帶來的威嚴正在動搖,可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他眼前的這個孤峰!他必須趁早拔除這個眼中釘。
他的戒棍又高高掄起,慧真忽然擋在了洛驚鴻面前,“孤峰就是天臺寺的尊嚴,慧真爛命一條,我替他頂罪!”。
“你!”滄龍暗恨,“既然你要頂罪,那么你們兩個就都吃我這一棍!”。
可是這一棍他卻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天臺寺八十四位慧字輩的小僧有一半都跪在了洛驚鴻的身前。
“統統住手!”先前那位黃袍老僧怒吼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要造反么?滄龍你也住手,竟然還用上了瞳力,你想殺了孤峰么?他是你的師弟,你難道要殺害同門?”。
滄龍哼了一聲,懶聲道:“弟子不敢!”。
黃袍老僧對著釋道“師兄!難道你真要將九華山的百年基業拱手讓人不成?”。
釋道仿佛又老了幾歲,他咳嗽了一聲緩緩道:“大家收起哀傷,無論孤峰是對是錯,我們都無法斷定,錯因為必會結出錯果,他的業報也是我們的業報,在上一世也許九華劍宗的人就是我們的刀下之鬼,冤冤相報,死者已矣,再入輪回,了解這一段孽緣,也許這就是我們這一世的宿命”。
是光,釋道的身上仿佛散發著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華,他說的話總能令人頂禮膜拜。
釋道看著洛驚鴻道:“孤峰!放下你心中的憤怒和恨吧,嘗試著讓這個世界接納你,愛總是會被人遺忘,恨卻會世世代代得傳承下去,你應征的既然是天道、人道、輪回道,不僅要看開人世的恨也要懂得愛,最難的不是天道、也不是輪回之道,而是人道”。
“人道?”
“人道!”那黃袍老僧忽然怒道“九華劍宗殺人的時候,他們可知道人道?他們放火毀掉我們百年古剎的時候,他們可知人道,我們連道場都被奪去了,又如何教人向善去度化世人?人道?我不相信人道!”。
“釋空!”。
釋空搶道:“師兄!若不是你心存慈念對九華劍宗的先鋒道人手下留情,他又怎會有機會使出卑鄙手段重傷于你,你若不重傷,九華劍宗又有誰能破的了師兄的無量神功,我們九華山又怎么會血流成河,毋庸、毋驕、毋燥又怎會橫尸于我們自己的佛塔之內”。
“釋空不要再說了!”釋道的眼中說不出的悲痛,但是他仍然在隱忍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