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車水馬龍。
白日里的允城充滿了雜亂和浮躁,正如在這里生活的人的內心,可是,正緩慢走著的兩個年輕人卻剛好相反。
他們的步伐沉穩,沉穩的不像他們這個年齡應該擁有的,他們的神色淡然,對周圍的一切晃動全然不關心,他們似在說笑,可從這兩張年輕的面容上,卻全然沒看出笑容。
皇甫歌道:“莫問,你是個有趣的人!”
莫問道:“怎么說?”
皇甫歌道:“因為我已經很久沒有發現讓我看不透的人了,而你,我看不透!”
莫問道:“你是個奇怪的人!”
皇甫歌道:“哦?”
莫問道:“你明明年紀不大,卻非要裝的老成,人為什么一定要被看透?看透一個人就真的是一件好事?”
皇甫歌道:“知道的多總比知道的少好!”
莫問道:“有些人一旦看清了,你會失望。”
皇甫歌道:“你說的對,不過我想,看清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莫問一笑。
皇甫歌道:“你是哪個家族的?”
莫問道:“你希望我是哪個家族的?”
皇甫歌一愣,隨即也露出一絲笑容。
他知道,無論莫問是哪個家族,都和自己沒多大關系,他對莫問感興趣,不是因為莫問的家族,而是因為這個人!
街道漸寬,人流漸少。
兩人走得不快,可沒用多久,便到了一家武館門口,在當今這個社會,已很少有用武館命名的了,多是一些俱樂部,亦或是跆拳道館,即便是比較貼近的,也改叫武術館。武館這個稱呼,反而顯得古老而陳舊。
這家武館有些特殊,因為它開在城市的郊區,武館也是一門生意,選在這個位置,絕對算不上一個好的選擇。
可莫問二人并不關心這些,他們抬步走了進去。
大廳里傳出了“嘿嘿哈哈”的幼稚童聲,皇甫歌怔了怔,道:“我年少時也是這么練武的!”
莫問道:“你現在也不大。”
一個男童抬高一腳踢向面前的沙袋,對于這么大的孩子來說,攀比之心是必不可少的,他努力要讓自己這一腳比別人抬得更高,可一腳踢出,根基不穩,反而向后倒去。
莫問還在三米開外的地方,可一瞬便來到男孩身前,右手剛好在男孩跌在地面之前托在了男孩背上。
其他的孩子已經大笑出聲,男孩覺得面上無光,臉色通紅扭過頭去,仿佛從未看見過將他扶起來的莫問。
可周圍的孩子們卻看到了,他們全都眨巴著大眼睛瞧著莫問和皇甫歌,他們沒有注意到莫問的速度有多快,可卻注意到武館來了一個陌生人,孩子總是對一切的陌生充滿了好奇。
皇甫歌對著身前的一個孩子問道:“館主在哪?”
孩子脆生回答:“在樓上。”
皇甫歌和莫問對視一眼,朝樓上走去。
樓上有幾間看起來有些古老的門,其中一扇正是館主的屋子。
皇甫歌敲門,他的敲擊雖然輕,卻仿佛是扣在人的心中,聲音中蘊含著一種奇妙的穿透力。
“進!”
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聲音很渾厚,也很悅耳,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讓人初聽之下如沐春風!
莫問知道,兩個人已進行了一次交鋒,皇甫歌尖銳鋒利,對方厚重沉穩。
這一次碰撞,對方勝了一籌!
這個人,便是此次兩人的目標,解言!
皇甫歌臉上還是沒有表情,推門而入!
解言看著走入的二人,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
他沒想到,方才稍遜自己一籌的武者,竟然如此年輕。
解言坐在一張大桌后面,桌子是厚實的黃花梨,桌子前方,擺著幾把木質椅子。二人帶上門,做到了椅子上。
解言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仔細瞧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道:“找我何事?”
莫問道:“想問幾個問題。”
解言又仔細從二人臉上掃過,身子向前傾了傾。
莫問道:“允城最近有武者失蹤,此事你知道吧!”
解言道:“你們是玄黃學院的人?”
莫問道:“是!”
解言道:“知道。”
莫問道:“他們是被一個組織抓走的,你也知道吧!”
解言道:“知道。”
莫問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解言道:“不知道了!”
皇甫歌道:“你相信我們的身份?”
解言道:“創世組織的人不會傻到冒充玄黃學院的學生,這樣太容易暴露。”
皇甫歌道:“你不擔心自己的族人被抓走?”
皇甫歌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和莫問都同時緊盯著解言的眼睛,因為,一個人若是說謊,他的眼睛往往會揭穿他。
無論皇甫歌回答擔心還是不擔心,莫問二人都有懷疑的理由,因為一個擔心族人生命的族長,面對如此情景,總會做點什么。而一個連自己族人性命都不擔心的族長,又豈會在乎別族族人的死活?
可解言的回答卻讓二人詫異,他的回答很簡短:“我不是這個組織的人!”
解言的話沒頭沒尾,可莫問二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看來,自己二人的目的已經被他看穿了。
這個人心思縝密,粗中有細,的確不好對付。
可莫問不想讓他逃避這個問題,便又問道:“你準備如何保護你的族人?”
解言道:“無法保護!對方勢力不是我能抗衡的,除了聽天由命,我又能怎樣?對方的行動漸漸大了起來,也許,永不了多久,就會找上門來了!”
莫問道:“你不想聯合其他族共同御敵?”
解言道:“我還要生活。”
太陽還是和方才一樣明亮,照在人的臉上,會讓人變得更光彩奪目,可本就耀眼的兩個天之驕子,此刻卻面色憂郁。
莫問和皇甫歌已經從武館里出來,他們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莫問道:“你覺得解言這人怎樣?”
皇甫歌道:“可疑!”
莫問道:“哪里可疑?”
皇甫歌道:“就是因為找不出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才更可疑。”
莫問點了點頭,其實他心中同樣對解言有些懷疑,只要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想活下去的人,就會畏懼死亡,即便是最英勇無畏的人,也不會想毫無意義地失去自己的生命。
而解言,面對這樣的危急,卻如此淡然,好像一切毫不在乎,宛如一個勝券在握的謀劃者。
莫問二人還未走遠,他們沒有看見,在后方一個不起眼的微開的窗戶里,解言露出了一只眼睛。
這只眼睛瞧著越走越遠的兩個身影,陷入了沉思。
太陽向西挪去了,太陽下的兩人,也沿著同樣的方向走著。
“這應該就是谷俞秉的家了!”皇甫歌指著前方一間不大的平房說道。
莫問順著望去,這間房子不算簡陋,也絕稱不上豪華,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簡單”!
是的,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屋子,白色的墻,墻上點綴了兩盞窗戶,在這廣袤的,充裕的土地上,顯得孤單而特別。
莫問道:“他是一個算命的吧!”
皇甫歌嗤笑一聲,道:“武者來算命,這人倒也怪的很!”
二人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莫問試著推推們,卻沒想到,門沒鎖,一下子便推開了。
二人進了屋子,看著屋中的陳設,卻也沒有意外。
因為這屋里的一切,和這個房子一樣,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
所有一切可以不用的東西都被舍棄,一張桌子兩把長椅,這便是整個客廳的裝飾,里面屋子的門是關著的,可莫問猜想,這里面應該只有一個炕和幾張被褥。
這樣簡單的屋子里若是坐著一個人,應該是很容易發現的,可莫問掃了一圈以后,才慢慢注意到長椅上坐著的一個人,一個看起來年近遲暮,須發皆白的老人。
老人此時已經抬起了眼,正在瞧著莫問。
莫問心頭一凜,只覺得一切的秘密在對方眼里似乎都無法隱藏,他是一個智者,可以看透一切虛妄,可在莫問眼里,這個人卻有些可怕。
一眼之下,會覺得這個人的年歲已經很大了,可真正和他對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他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雖然這雙眼精明而銳利,卻絕不想一個老人擁有的。
這個人,正是谷俞秉!
谷俞秉先是看了看莫問,隨即又把目光移向皇甫歌,然后緩緩道:“請坐!”
他沒有問二人是誰,也沒有問二人所為何事,想必作為一個算命的人,都應該保持這種神秘。
可莫問和皇甫歌很清楚,他和世上裝神弄鬼,只為騙錢的“大神兒”不一樣,至少,他是一名實力不弱的武者!
而一名實力不弱的武者,根本不必為了賺錢損失自己作為一個強者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