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傾塵轉過頭,就見一身錦繡衣裝的沈黎帶著十來個隨從進得客棧來。
要是平時見到他,墨傾塵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好,頂多客套幾句就過去了。可是此時他可是個逃犯,遇到相識之人也不知道是吉是兇。
“原來是沈大少爺。”墨傾塵拱了拱手,算是打過了招呼。
“少爺,我記得墨家好像被朝廷抄家了啊,這個墨傾塵恐怕是逃出來的……”一個隨從小聲地在沈黎耳邊道。
“多嘴!”沈黎輕斥了隨從一句,從容地走到墨傾塵的桌旁。
“墨少爺,我帶的手下有點多,介不介意拼個桌啊?”
墨傾塵淡淡一笑:“沈大少爺不必客氣,你我也算有緣,這頓酒我來請。”
沈黎望著身著一身干凈布衣的墨傾塵,深知他此時手頭并不寬裕,于是婉拒道:“墨少爺的好意,沈某心領了,但是這頓酒還是我請吧,就當是交個朋友了。墨少爺不會不給面子吧?”
“怎么會?那傾塵就謝過沈大少爺了。”墨傾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看你也別叫什么沈大少爺了,聽起來怪生疏的,我虛長你幾歲,你就叫我沈大哥吧。”
正在此時,小二已將酒菜端了上來,墨影連忙接過酒壺,給墨傾塵和沈黎倒上。
雖然平時的時候墨影有些沒大沒小的,但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還是會恪守作為仆人的本分。
“傾塵借花獻佛,敬沈大哥一杯!”墨傾塵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剛一喝下肚,傾塵頓感整個食道仿佛著了一團火,說不出的難受,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幸好墨傾塵從小就受到他父親的熏陶,各種酒宴也沒少參加,才不至于在沈黎面前失禮。
沈黎不動聲色地將面前的酒喝了下去,笑著給墨傾塵夾了一些菜:“墨賢弟是對這‘燒刀子’酒不太習慣吧?來,先吃點菜。”
墨傾塵也不隱瞞,點點頭道:“是啊,我沒料到這酒竟會這么烈,讓沈大哥見笑了。”
“這里地處北方苦寒之地,本地人為了御寒,都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里的酒也是特別的烈。我一開始到這里也不習慣,多喝幾回就適應了。”
“這么說,沈大哥早就來這回雁城了?”
“不錯。早在你們墨家遭逢變故的時候,我就來這里了,目的就是多探聽一些消息,好為我去玄羽門拜師做準備。”
“巧了,傾塵也想去那玄羽門碰碰運氣呢。不過,沈大哥要去修行,伯父伯母能同意嗎?要是我爹娘在世,定然不會放我出來的。”
沈黎笑道:“墨賢弟多慮了。我爹娘非常支持我,不僅給了我足夠的盤纏,還派了這么多人保護我。你可別小看我這些隨從,他們可是個個武藝高強。我爹說了,家財萬貫又如何,一旦朝廷翻臉,還不照樣是手到擒來。若我不學點真本事,以后的沈家就是現在的墨家……”
墨傾塵想起自己的遭遇,眸中不禁一黯。
“墨賢弟,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呀,我這人說話不經大腦的,你別在意啊。”
墨傾塵勉強擠出一絲笑:“沈大哥,這沒什么的……”
沈黎拍了拍墨傾塵的肩膀:“不說了,來,喝酒。”
這一喝就喝到了正午,墨傾塵不勝酒力,喝的酩酊大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輛行駛中的馬車上。
“少爺,你可算醒了。”墨影將墨傾塵慢慢扶了起來。
墨傾塵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問道:“影子,我睡了多久了?”
“還好意思說呢,你睡了整整半天了,你要再不醒,估計連晚飯都趕不上了。”
“我睡了這么久啊,那我們現在這是要去哪?”
“少爺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不是你和沈少爺商量的,今天就要出發去仙云山脈的嗎?沈少爺本來想多待幾天的,是你堅持非要今天走,現在竟然還問我們要去哪兒。”
“有這種事?我都不記得了。”
“想不到少爺這么聰明的人喝了酒,也會有斷片的毛病。”墨影無奈地搖搖頭,“以后啊,少爺還是少喝點酒吧。你都不知道,你喝醉的時候有多嚇人。”
正在此時,馬車徐徐停了下來。
簾子被挑開,沈黎那一張方臉探了進來:“傾塵,你醒了?我正想叫你呢。現在天色已晚,愚兄打算今晚先在這里露營了。”
“沈大哥,傾塵不懂事,打亂了你的行程,真是對不住……”墨傾塵一臉歉疚地抱了抱拳。
沈黎了然地笑了笑,道:“賢弟說的哪里話,其實我本來就想走了,那回雁城我早就待膩了。既然醒了,就下來透透氣吧,老在車里悶著也不好。”
“嗯,謝謝沈大哥。”
墨傾塵跳下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草原。一條淺淺的河流從他們身旁的草叢中淙淙流過,在夕陽的照耀下泛出粼粼的微光。
見沈黎的隨從們在忙活著準備晚飯、搭建帳篷,墨傾塵對墨影道:“影子,我這沒什么事,你去幫幫他們吧。”
墨影應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沈黎招呼墨傾塵在河邊坐了下來,拿出了一張羊皮制作的地圖,指著上面一道藍線對墨傾塵道:“傾塵,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位置。眼前這條河就是莽蒼草原的邊界。過了這條河,可就是真正的莽蒼草原了。穿過莽蒼草原后,就是極北冰原,我們要去的仙云山脈就在極北冰原的中心。”
“莽蒼草原啊……”墨傾塵欲言又止。
“傾塵,怎么了?”
墨傾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沈大哥,我聽說這莽蒼草原十分的邪門。以前我還不相信,但是現在,卻有幾分信了。”
沈黎一聽這話,頓時來了幾分興致:“哦?何以見得?”
“這里水草豐美,乍一看去真是個得天獨厚的世外桃源。但是你看這天上,連一只飛鳥都沒有,這水里,連半條游魚也不見。”
沈黎依言仔細望了望周圍,又蹲下身將身旁的草叢翻了翻,詫異道:“傾塵,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這里確實如你所說,沒有魚也沒有鳥,就連蟲子都沒有。”
“沈大哥,你還記得回雁城的典故嗎?大雁飛到回雁城,就會折返,我想不會沒有道理。”
沈黎眼中多了幾分擔憂:“那怎么辦?來都來了,總不能回去吧。”
“當然不能回去。恕傾塵直言,我覺得仙界之所以把仙界之門放在難以企及的仙云山脈,定然有他們的用意。這莽蒼草原,想來就是他們的考驗之一。既然是考驗,必然會有一點難度,但絕不會是無法化解的。”
沈黎點點頭:“傾塵所言極是,我也是這么想的。”
“少爺,墨公子,晚飯準備好了。”一個身著灰衣、有些謝頂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道。
“辛苦了,大勺。傾塵,走,吃飯去。”
晚飯對于沈黎來說算是非常簡樸了。除了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還有一些簡單的蔬果和臘肉以外,就只有一只烤兔算是新鮮的東西。
“大勺,怎么會有兔肉?”
“回少爺,屬下方才煮粥的時候,看到一只棕毛的兔子,就把它抓來烤了。”
“嗯,做的不錯,這個兔腿就賞給你了。”
沈黎撕下一條兔腿遞給了大勺,大勺笑瞇瞇地接過:“謝謝少爺。”
沈黎又撕下一只兔腿遞給墨傾塵:“傾塵,來,吃點。”
墨傾塵推拒道:“沈大哥,我先前酒喝的太多,現在還不想吃太油膩的東西。你們吃吧,我吃點青菜就行了。”
“這樣啊……那墨影,這個給你。”
墨影瞟了墨傾塵一眼,道:“少爺不吃,墨影也不吃。”
“你們這對主仆真是……算了,既然你們不吃,我就不客氣了。”
沈黎說著,拿起兔腿就啃了起來。
這只兔子很大很肥,大勺的廚藝又十分精湛,將它烤的外酥里嫩,誘人至極。沈黎一個人吃不完,又將剩下的兔肉給手下的人分了分,差不多每個人都吃到了一些。
墨影聞著那濃郁的香氣,看著那些人吃的那么香,嘴里不自覺地泌出了口水。
但是話已經出口,現在總不好腆著臉去要吧?自己倒是無所謂,給少爺丟臉可就不好了。
反觀墨傾塵,卻是一臉的淡然。
他從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住的是桂殿蘭宮,坐的是寶馬香車,一般世俗的東西還真誘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