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染?”此刻的蕭落塵的神色已經不再是狐疑，蕭落塵看著錦音染的眼神就如同是在看一個從來不曾認識過的陌生人一般駭然。

這樣灼人的眼神，實在是有些觸動錦音染的心。

“蕭國主，莫不是方才口中之人也是和音染一般叫做音染?”錦音染淺淺一笑，對于方才蕭落塵眼中的陌生神色全然無視。

“敢問音染姑娘家在何方?”蕭落塵終于是收回了原本詫異無比的神色，換做之前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音染姑娘實在是和孤王之前認識的一個女子有幾分相似。”

“這世上當真是有如此古怪之事么?”錦音染故意的瞪大了眼睛，佯裝詫異：“不過，音染自小生活在極西之地，從未出過自己的國土，若是蕭國主曾經來過極西之地的話，只怕是當真和音染有過一面之緣也不一定。”

圓場的話語，錦音染向來說的極好，但是她卻不知，這一次，自己這打圓場的話，卻似一柄利刃直直的刺傷了蕭落塵的心。

“孤王和音染姑娘一般，也從來未曾離開過火狐國。”淡然的眸子，淡然的神色，淡然的語氣，似乎毫不在意，但那雙有意無意打量著錦音染的眼眸，卻依舊是顯露出說話之人的狐疑。

“原來如此，這樣看來，那便是那位喚作音染的女子是火狐之人了?”略帶幾分猜測的神色，透露著好奇的可愛之色，但是此刻卻是無人欣賞。

“你……”略微遲疑，凝神看著錦音染，蕭落塵終于是忍耐不住，眼前的人，心中的人，即使十年未見，他也有自信不管什么時候，不管什么地點，自己定是會一眼認出她來，但是眼前這人分明是她，她為何要說謊?

微微蹙眉，頭疼欲裂，心中的狐疑愈加深厚，便越是對于自己的信仰有所動搖，這一切，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或許吧?”終于是釋然一笑，仿佛已經忘卻了之前自己說過什么一般，蕭落塵淡然的看著錦音染道：“或許是孤王認錯了人，先前諸多失禮，還望音染姑娘勿怪。”

“蕭國主言重了。”淡淡的回應，雖然蕭落塵的認同快的有些讓自己起疑，但既然已經達到目的，也就沒有什么好思忖的了。

“想來那位喚作音染的姑娘也是蕭國主心中無法忘懷之人，所以蕭國主才會認錯了音染。”一副已然洞悉蕭落塵心思的模樣。

“她也喚作錦音染。”沒有理會錦音染的話語，自顧自的說著話：“孤王和她算是舊識。”

“呵呵，原來如此。”尷尬的笑著，只是有那么一瞬，錦音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原來被人當面揭穿謊言會是這樣的一種感覺，只是不知道蕭落塵既然篤定自己便是他心上的那個‘錦音染’卻又要為何裝作不知?

“音染姑娘的身子既然已沒大礙，那么孤王也就告辭了。”蕭落塵悠悠起身，朝著錦音染點了點頭，也并不理會錦音染的反應，自顧自的便離開了。

見得蕭落塵漸行漸遠的背影，終是無力的癱作一團，明明只是簡單地說話，為何似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般，和那個日夜思慕的人說話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么?

“娘娘，方才蕭國主告訴阿福……”阿福大踏步的走進錦音染的寢宮，卻見得錦音染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似乎很是難受的模樣，一時大驚，連忙丟下自己手中的東西，急切的往錦音染的床邊跑去。

全然不顧主仆間基本的禮儀，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錦音染的額頭之上，卻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咦?”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狐疑不已的聲音。

“我沒有大礙。”方才的憂郁心情因為阿福這樣略微有幾分笨拙的動作，忽的有些忍俊不禁，淺笑著撥開阿福的手，錦音染淺淺一笑：“阿福，你方才要和我說些什么?”

“可是娘娘你方才分明……”雖然錦音染已經做過幾分解釋，但是顯然，阿福并不太滿意錦音染的解釋，略微蹙眉：“娘娘，你的臉色不好，要不要阿福去請太醫來看看?”

“不用了。”連連擺手，淡淡的笑著：“可能只是因為才剛醒來，所以身子有些虛弱罷了。”

“原來如此，既是如此，那么阿福也就放心多了。”懵懂的點了點頭，顯然，阿福輕信了錦音染的謊言。

“阿福，你方才想要對我說什么?見得阿福用盡相信了自己的話，錦音染終于是松了一口氣，寵溺的看著眼前這個與錦夕有著幾分相似的孩子，心頭似乎有一個地方被柔化了一般，很是溫暖。

“哦!是這個啦!”如夢初醒一般，阿福大叫一聲，慌忙的朝著身后跑去，一把撿起方才在情急之下被自己丟掉的一個淡紫色的小小的瓷瓶。

“這是?”

“這是蕭國主交給阿福的。”阿福很是得意的笑了笑：“蕭國主告訴阿福，這個瓶子里面的藥對于治愈娘娘你身上的傷疤很是有效，所以，阿福便不客氣的收下了。”

“你還真是不客氣。”微微一笑，對于蕭落塵的感激便又多了一分，對于蕭落塵的愧疚，卻是多了十分。

為何，自己這樣裝作不曾相識，他還要如此對待自己?

“阿福等會將這藥交給玥兒姐姐，讓玥兒姐姐給娘娘上藥!”阿福顯然是沒有注意到錦音染神色的改變，自顧自的說著話，一副感慨萬分的模樣：“若不是阿福是個男兒身，便是想要親自給娘娘上藥。”

哼哼一聲：“都是怪那日將娘娘擄走的那狠毒女人，若不是那狠毒女人，今日娘娘你也不會如此狼狽了。”

聽得阿福的話，原本還停留在錦音染臉頰之上的笑容，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沉思。

那個擄走自己的女人，今日天祭之上，自己似乎有曾見過，而且，今日天祭自己并未全程參與，不知道之后，發生了些什么事情。

“阿福，今日我離開天祭之后，可曾發生什么事情么?”終于還是問出了口，雖然明明知曉，或許阿福對天祭之事并不知曉。

“娘娘，你現在還有心思擔心天祭呢!”滿是責怪的語氣：“阿福早就覺得娘娘不要參加的好，但是娘娘非要不聽，今日弄成這般模樣，娘娘竟也還是掛念著天祭么?”

純真無暇的眸子里染上了幾分責備的神色，竟是顯得更為清澈了。

“阿福，我只是……”囁噓著開口，錦音染明顯有幾分底氣不足。

“還能怎么樣!”冷哼一聲，阿福顯得很是不滿：“娘娘你都成了這般光景，原本王上是不打算理會的，但是因為蕭落塵自顧自的將娘娘你送回了藍楹軒，天祭也是不得已便終止了。”

“終止了?”已經不能用詫異來形容，云離洛那般的人，竟是會因為自己，會因為蕭落塵終止天祭么?

“娘娘，或許不知道吧?”雖然不愿意提及這個話題，但見得錦音染興致盎然的模樣，阿福實在是不好截止，只得悶聲回答道：“阿福，起初也不知道這一次的天祭到底是有什么樣的目的只以為和往常一般，僅僅是高興蒼天罷了，但是方才趁著御醫替娘娘診斷的時候，阿福去打聽了一番，聽聞今次天祭似乎是特意為了蕭國主而設，而今，蕭國主不過云離洛，拋下天祭，送娘娘會藍楹軒，天祭自然也是辦不下去了。”

“原來如此。”終于是無話可說，蕭落塵又一次以這樣的方式幫了自己么?

“娘娘，你大可不必在意。”阿福聽得錦音染的嘆息，顯然是沒有明白錦音染所指，只以為錦音染是自我責怪，不由得連忙解釋道：“阿福以為此次，蕭國主救娘娘是心慈所致，而且，看王上特意舉辦今次如此浩大的天祭，顯然是有意與蕭國主交好，因此，自然是不會怪罪于娘娘的。”

“是么?”冷笑一聲，錦音染并沒有其他多余的神色，不會責怪自己么?

阿福哪里會知道自己其實希望的恰恰是云離洛責備自己?現如今，自己身處的位置無疑是形同于冷宮，云離洛對于自己根本就是不屑一顧，若是如此，還不如刺殺來的痛快!即使刺殺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之事。

這次自己當真是失策了么?即使自己這般費勁心思，想要引起云離洛的注意，終于還是只能成為一場鬧劇么?

“娘娘，你怎么了?”擔心的看著錦音染，阿福很是擔憂。

“嗯?”抬起頭，對著阿福淺淺一笑，卻是迎上了一雙滿是擔憂的眸子，心里忽的就有些感動，原本想要打發阿福下去的話，終于是說不出來。

“對了，阿福，今日參與天祭的都是些什么人物?”思緒終于回歸，想起方才阿福說過擄走自己的女子，錦音染實在是放心不下。

先前雖然也曾猜測那女子是這宮中之人，卻是沒有料到如此之快，自己便又再次與她相遇了。

“娘娘，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只是單純的有些好奇罷了，若是阿福不愿意說便也就作罷。”錦音染嘟了嘟嘴，頗有幾分賭氣的味道。

“娘娘到底是多大的年紀了，怎么對阿福這樣一個小孩子也如此幼稚呢!”明顯是有幾分戲謔的話語，卻是讓方才不自覺真情流露的錦音染有幾分尷尬。

有多久，自己為曾這樣以這樣的語氣說話?一直以來，因為身處瀧樺公主的位置，養尊處優，雖然年少便游歷他國，本該有所歷練，但身邊卻是有玥兒和景軒這樣對自己全然照顧之人，不知不覺間便養成了那種略微有幾分懶散，有幾分撒嬌的性子。

直至瀧樺發生變故，一切才有所改變，因為想要承擔起所有的責任，所有強迫自己要堅強起來，強迫自己定要復仇，如此一來，竟是忘記了最初的自己，現在的自己，當真好么?

答案是什么，錦音染并不知曉。

“不過娘娘既然想要知曉，其實也并非是什么難事!”阿福得意的眨了眨眼，再一次忽視了錦音染臉上的落寞。

“哦?”挑了挑眉，不經意間收回自己的思緒，錦音染饒有興味的看著阿福，心中忽然有了幾分期待。

“不知道娘娘想要知道的是不是這宮中的妃子?”阿福臉上的得意之色愈加濃厚了。

“這……”錦音染聽得阿福的話，忽的就怔住了，這算是怎么一回事?為何阿福知曉自己想要知道的只參與天祭的妃嬪而并非臣子?

“娘娘不必詫異。”阿福人小鬼大的眨了眨眼：“娘娘來赤焰不過數日，對于這宮中的臣子并不知曉，何況又未曾有赤焰臣子與娘娘是舊識，娘娘想要知道的便只剩下妃嬪罷了……”

似乎看穿了錦音染的心思一般，阿福慢悠悠的解釋一番。

“原來如此。”錦音染點了點頭，卻是換了一副眼光看待阿福，自己先前似乎低估阿福了，先前只以為阿福的嘴巴壞了些，現在看來阿福洞察他人心思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不知娘娘想要知道的是哪位娘娘?”阿福見得錦音染那略微詫異的神色，知曉自己說中了錦音染的心思，反倒是收起了自己的得意之色，一臉正色道：“莫不是，娘娘發覺了先前擄走娘娘的那個女子?”

稚嫩的臉上沒了先前的得意，換做了幾分咬牙切齒。

見錦音染不回答自己，阿福也并不在意，只自顧自的說道：“娘娘來赤焰時日并不久，照阿福的了解，娘娘認識的怕只有阿福先前的主子楠風娘娘，可是若是楠風娘娘，娘娘必然是會知曉她的;如此看來，娘娘眼中似乎有幾分恨意，那便是那個擄走娘娘的女子無疑了。”

沒有任何挑剔的推論。錦音染無話可說，心中對于阿福，除了詫異，更多了幾分欣賞。

這個孩子實在是有些人小鬼大，也虧得先前皇甫楠風不識的阿福這個聰穎的孩子，若是被皇甫楠風看出阿福有如此洞悉他人心思的能力，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娘娘?”錦音染依舊不作回答，有些讓阿福難堪，略微遲疑，終于還是張了張口，心中有幾分懊惱，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

為何如此想要在錦音染的面前展露自己?明明先前在皇甫楠風那兒的時候，自己可是拼命掩飾自己的能力，為何現在這樣毫無保留的便告訴了錦音染自己的心思。

“阿福真是聰明。”終于是回過神來，贊許的看著阿福，錦音染的眼神略微有幾分復雜：“沒想到阿福小小年紀，竟是這般知曉他人心思。”

“阿福可以將娘娘的這番話當做是夸贊么?”阿福蹙了蹙眉，顯然并不十分樂意錦音染如此夸贊自己。

“自然是對于阿福你的惡夸贊。”淺笑嫣然，這個孩子過于敏感，只怕自己和他之間還需要更多時間來加以磨合。

“阿福很感激娘娘昔日的恩情。”終于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雖然阿福至今也不明白為何娘娘會將阿福救出來，但既然娘娘救了阿福，便是阿福的恩人，所以，今生今世，無論如何，阿福縱然肝腦涂地，也定要報答娘娘。”

言罷，忽的跪下，小小的身子里似乎有無盡的力量將要爆發。

呆滯的看著阿福，有些目瞪口呆，須臾之后，終于是忍不住笑意，輕輕的扶起阿福，略帶幾分感激的心情：“阿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想你也該從玥兒那兒聽來我為何要救你出來，但是請你相信，原因并不僅僅是因為你與我那弟弟相似的容貌，只是我……”

“娘娘，不要再說了，阿福知曉娘娘的心思，阿福日后再也不胡亂猜測了。”心事被說破，終于是按捺不住，本以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卻沒有料到錦音染全都看在了眼里，既然如此，自己先前對于錦音染的疑慮，不知是否會傷了她的心。

“阿福，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先前沒有朝你講清楚。”淡淡的點頭，終究是心有所愧，誠然，當初打定主意，從皇甫楠風的手中救出阿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阿福的性子實在是與錦夕有幾分相似，但這幾日的接觸下來，錦音染才恍然發覺，或許，事實并非如此。

阿福似乎是自己的救贖一般，一看到阿福，心中便多少有了幾分沉淀，這樣的感覺讓錦音染詫異，卻更讓她狐疑。

“對了，娘娘你方才說的那個女子是坐在什么位置上。”擦干眼角的淚，終于還是決定不要再說先前的話題。

關于起初的目的，不管是于阿福還是錦音染，只要說破了，便多少有幾分難堪。

“嗯……”沉吟出聲，錦音染微微皺眉：“離云……王上的位置很近，想來該是王上比較得寵的妃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