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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英語零分

趙甲第在超市買完心中預(yù)算的雜七雜八的十七樣物品,終于功德圓滿地花去大概兩百多塊錢,超出他初步估算百分之十五,可見李峰嘴里的宰豬行徑確實有點猖狂。他看手里還剩下能買兩三本雜志的余錢,就走向報刊亭,要了一本《新發(fā)現(xiàn)》和一份《經(jīng)濟觀察報》。趙甲第一直不是一個博覽群書的書柜式文青,訂雜志只訂閱三本,除了《新發(fā)現(xiàn)》,其余兩本都是無比嚴肅晦澀的海外金融刊物,國內(nèi)基本上不見蹤跡。

報紙就只有相對正統(tǒng)標桿的《中國經(jīng)營報》和《經(jīng)濟觀察報》,前者在報刊亭也是很難買到的。《中國經(jīng)營報》的文風務(wù)實,角度微觀,比較能滿足趙甲第挑剔刁鉆的胃口;至于贏得更多學院派經(jīng)濟人和黨政機關(guān)群體青睞的《經(jīng)濟觀察報》,是趙三金執(zhí)意要求他定期閱讀的報紙。

買《經(jīng)濟觀察報》的時候發(fā)生一個小插曲,拎滿鍋碗瓢盆大雜燴的趙甲第剛想去拿報紙,剛好有一只涂滿猩紅指甲油的白嫩玉手想要去拿一本《昕薇》,兩只手無意間輕微觸碰,芊芊玉手的主人瞥了眼土老帽趙甲第,立即像躲瘟疫一樣躲了一下,與貌不驚人的趙甲第刻意拉開一段距離。趙甲第瞥了眼化妝有點濃重的美女,也許是學校內(nèi)太多綠葉烘托,讓她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也難怪她“矜持”。趙甲第付錢后就沒再在意,對待不化妝就見光死的女性生物,他一向敬而遠之,這點李青瓷就做得很好,恰到好處的淡妝,導致現(xiàn)在趙甲第還會偶爾附帶想念一下她的身體曲線。

回到宿舍樓下,一輛銀白色的寶馬530和紅色的寶馬320扎堆在一起,格外顯眼,尤其那輛寶馬530是很典型的國內(nèi)長軸距版。中國人對車就跟對女人的胸部一樣,就喜歡大的,越大越好,所以寶馬7系更加離譜得登峰造極。趙甲第對此一直不感冒,這一點趙三金的品位也一直被他狠狠鄙視。

寶馬530車主是一對父母,應(yīng)該是寶馬320年輕主人的家長,有錢人啊!趙甲第忍不住多瞧了眼那位英俊瀟灑的校友,從頭到腳的名牌,拖著一只能讓趙甲第行李箱羞愧致死的LV拉桿箱,戴著遮去半張臉的Prada大墨鏡,氣場十足,一些個途經(jīng)此地的美眉們都忍不住側(cè)目。趙甲第對這些東西沒怎么上心,倒是一個細節(jié)讓他小小刮目相看了一番,看上去氣場差不多能有麻雀一半,在這種學校已經(jīng)很了不得的青年進宿舍后,跟宿管大叔問了下宿舍地址,第一時間笑瞇瞇遞出一根大中華,還幫忙點上,讓受寵若驚的宿管大叔升起無限的感激涕零,就差沒激動到要親自帶路。

趙甲第跟著這家子一直走到三樓,然后走進同一間宿舍。

這是不是叫做孽緣?

趙甲第再度汗顏,跟這么個富家大少共處一室,能和諧嗎?不過會做人的一家子很快就打消了他的顧慮,給趙甲第和李峰又是拿江浙一帶的土特產(chǎn)又是邀請一起吃午飯,不是一般的平易近人。趙甲第還好些,李峰也是跟宿管大叔一樣涌現(xiàn)無窮的自豪感,仿佛擁有一個牛掰的室友就等于自己無敵了,最初的寒暄客套和互相介紹后,名字比趙甲第還稀罕叫馬小跳的家伙掏出筆記本電腦就開始玩FIFA,而他父母對李峰收拾妥當?shù)膶嬍冶硎緷M意后就去陽臺打電話邀請輔導員和校領(lǐng)導吃飯。

趙甲第不太玩足球,十足門外漢。李峰倒是個馬馬虎虎的偽球迷,就搬椅子坐在馬小跳旁邊做智囊,很有狗頭軍師的意味,理論知識那是一套接一套,連馬小跳都被忽悠得很快將李峰視作值得信賴的盟友,經(jīng)過這么一折騰,寢室氛圍真正開始融洽起來,趙甲第就掏出圓珠筆在最角落的書桌上圈圈畫畫那份《經(jīng)濟觀察報》。

“兄弟們,你們已經(jīng)被我沈漢大元帥包圍了,速度放鞭炮歡迎!”一個壯漢扛著行李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一臉燦爛陽光的笑容,憨憨傻傻的,見三名室友全瞪著自己沒反應(yīng),壯碩家伙把行李往唯一空著的床鋪上一丟,就開始發(fā)煙,不忘很冷笑話地自我介紹:“鄙人姓沈名漢,沈漢的沈,沈漢的漢,東北爺們一條,哈哈,以后大家就是同一個戰(zhàn)壕的盟友了,多多關(guān)照。”

趙甲第對這個哥們比較佩服,太生猛了,一點不生疏,簡直一照面就把他們?nèi)齻€當成了一起嫖過霸王雞的戰(zhàn)友。他們?nèi)齻€也都各自報上家門,沈漢一見馬小跳的筆記本就兩眼放光,來不及收拾行李就搬椅子坐在一邊,欣賞馬小跳的熟練操作,一邊自言自語道:“高中我是籃球校隊的主力,本來有機會進省隊的,可惜黃了。高二學校足球聯(lián)賽,客串了一把守門員,簡直就是彪悍得無法無天,一球未失,絕對的門神啊,我看大學里還是混足球隊好了。不知道系足球隊虎不虎。”

“垃圾學校能有什么虎的。”馬小跳玩著游戲隨口道。

沈漢一愣,然后急了,不過礙于馬小跳的氣場過于彪悍,只能欲言又止,微微漲紅著臉。

趙甲第重新閱讀《經(jīng)濟觀察報》,對沈漢大致有一個印象,貌似粗神經(jīng),其實很敏感,以后交往決不能把他當做一個表面上鈍感的家伙看待,否則絕對會釀成沒必要的矛盾。似乎眼前這個東北漢子能考進這所大學并不輕松,事實上趙甲第也不是那種視高考如游戲的猛人,總分都是150的數(shù)學和語文,300的理科綜合,他都盡力去做到發(fā)揮正常水平,事實上數(shù)學和理綜都差不多達到他的預(yù)期目標,只有語文比他預(yù)想少了大概五分。至于英語,這玩意對趙甲第來說一直就是不存在的混蛋學科。

果然,隨著馬小跳父母通過關(guān)系搞定輔導員和校領(lǐng)導,話題很快就自然而然聊到高考成績上。一個寢室四位牲口文理科剛好對半,趙甲第和李峰是理科,馬小跳和沈漢是文科,不過因為來自不同省份,高考難度和標準不太一樣,像浙江和黑龍江就是自主命題。不過聊了半天馬小跳父母印象較深的就是李峰,他數(shù)學考了139分,再就是沈漢的文綜有239分,如果他們其他科目都有這樣的水準,是絕對不可能“淪落”到這家財經(jīng)學院的。至于趙甲第的570分只能算不錯,沒太多值得推敲的東西,加上李峰都在那里吹噓他學校某某是如何牛逼,也就沒有人在乎給人感覺就是一個很規(guī)矩的乖孩子的趙甲第。

中午整個寢室都被馬小跳父母拉去食堂三樓包廂吃飯,到場的還有一名剛剛分配到學校的博士生輔導員,很年輕的小伙子,看上去并不比老氣橫秋的馬小跳成熟多少。重量級人物是一名分管學校黨委組織工作的常務(wù)副書記,還有一個負責考核和績效評估的校領(lǐng)導——都是大腹便便不失書卷氣的老書生。飯桌上其樂融融,馬小跳父母估計都是生意場上的老手,氣氛拿捏很熟稔,當然主要還是給花大錢買進來混文憑的寶貝兒子做鋪墊,也不忘讓趙甲第幾個人混個熟臉,沒見過大世面的李峰和沈漢兩個青年自然無比忐忑和榮幸,一頓飯吃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趙甲第則很乖巧含蓄地坐在角落慢騰騰進食,免費的大魚大肉沒理由不多吃一點。

吃完飯,趙甲第等三個外人當然就識趣地返回寢室,路上李峰感慨道:“馬小跳這家伙還真不是一般夸張啊,第一天報道就能召喚出兩位學校巨頭,看來以后逃課是沒問題了。”

“大學才是人生轉(zhuǎn)型的關(guān)鍵期,逃課可恥。”沈漢皺眉道。

“大學不逃課不掛科就跟高中不早戀不破處一樣,都是不完整的人生。”李峰笑道,不忘打量四周的美眉。

“歪理邪說。”沈漢翻了個白眼道。

“晚上七點有個學院里的集體晚會,這個肯定沒什么意思,過兩天的新生典禮和迎新晚會才有趣。我聽學長說現(xiàn)在大三大四的學姐里還是有美女的,而且我們學校的女生普遍素質(zhì)在楊浦大學城也在中上水準,每年都能冒出幾個很正的新生,拭目以待啊。”李峰鏡片后的眼神無比犀利,看來這廝的人生意義幾乎就是全部圍繞女人展開的。

“大學里的戀愛就沒幾個能修成正果的,浪費時間也浪費金錢,還不如多干點正事。”沈漢嘀咕道。

趙甲第并沒有跟李峰和沈漢直接回寢室,而是找學長買了輛二手自行車,八十塊錢,然后問好去復(fù)旦的路他就開始慢悠悠騎向那所一直與浙大掐架,甚至能喊浙大是剩飯大學的驕傲學府。對于這些巨人學府之間的爭執(zhí),趙甲第一直很理解那群學習驕子們的心態(tài)——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鼾睡。

路上盡是成雙成對的年輕鴛鴦,看得趙甲第也心有戚戚然,聯(lián)想自己高中時代介于初戀和暗戀之間的悲壯情感,趙甲第就忍不住想笑,真是不要命的年少輕狂。到了復(fù)旦大學正門,看到連一般本科大學側(cè)門規(guī)模都比不上的校門,趙甲第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復(fù)旦很靠譜,起碼面子工程不會跟一般二流學校那樣擺在臉面上。他沒進去,打電話把麻雀喊出來,不過出來的不止麻雀一個人,還有個跟李青瓷氣質(zhì)相仿的美女。趙甲第對她不陌生,麻雀的追求者一直是如同過江之鯽不計其數(shù),不乏像眼前這樣外貌和智商一樣出眾的高檔花瓶,沒有水分的一米七身高,出色的三圍和身材曲線,精致臉蛋附加放在上海也屬一流品位的穿著,果真清純又妖嬈,在趙甲第打分標準里也能有70+。麻雀在被趙甲第知道的追求者中大概就有四只這樣的候補花瓶,剩下幾位大多在北京名牌大學高就,因為麻雀選擇復(fù)旦而義無反顧殺向上海的有兩位,眼前是其中一位女俠。

見到趙甲第,麻雀有些尷尬,本來就很反感這位花瓶的殷勤,礙于同鄉(xiāng)身份不好撕破臉皮,一進復(fù)旦就被纏上,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脫身。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跟她介紹趙甲第,總不能說這位就是我的八兩叔,麻雀不覺得她有這個資格認識八兩叔,一怒之下臉色陰沉道:“韓伶,你現(xiàn)在也確定我不是找借口擺脫你才要來這里,所以你是否可以立即從我眼前消失?”

韓伶楚楚可憐,笑容牽強。

“趙甲第,輩分上是麻雀的叔,不過你喊我綽號就行,趙八兩。”趙甲第對這個韓伶印象不壞,挺水靈一妞,就算站在麻雀身邊,那也是蠻般配。

麻雀?趙八兩?

韓伶看看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又瞧瞧神秘人物趙甲第,不知所措。

麻雀真名叫商雀,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穩(wěn)居唐山市前五名,那還是建立在他花大量時間跟趙甲第這幫人廝混的前提上,典型的少年天才,很早就展露出多方面的天賦。高考前一個星期陪豹子去打群架,英勇負傷,高考的時候右手打著石膏綁著繃帶,所有學科考試是用左手寫的答案,把寄予厚望的校領(lǐng)導給弄崩潰了,可最終還能考出將近670的高分,其彪悍程度可見一斑。這瘋子本來有機會進入中科少年班,他做奧數(shù)考卷就跟玩一樣,所以對他這種變態(tài)角色來說,一般的所謂復(fù)旦高材生根本就不入法眼,加上人長得陰柔古典,又不是書呆子類型,完全是混混里的考試王者,在學校怎么可能不引來花癡無數(shù)。“麻雀”這種不入流的綽號當然不被外人熟知。

“你也得喊叔。”麻雀臉色依然不好看。

“叔。”韓伶還真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叔。

這就是她的聰明了,別說站在她面前的趙甲第現(xiàn)在平平凡凡,就是個乞丐,能讓完美男人商雀重視的人物,怎么可能是庸人,這就是根據(jù)逆向思維輕松推導出來的顯而易見的結(jié)論。韓伶樂得賣個乖贏取印象分,能考進復(fù)旦,并且死纏商雀,當然需要不俗的資本。

“有漂亮室友一定要介紹給叔。”趙甲第哈哈笑道。

“一定完成任務(wù)。”韓伶也歡快笑道,一口應(yīng)承下來。

“我要和叔談點事情,你先走吧。”麻雀不耐煩道。

韓伶皺了皺漂亮小臉,然后笑容迷人地跟趙甲第道別。

“她父親是唐山灤縣挺有名的一個煤商吧?”趙甲第望著韓伶的背影輕聲問道。

麻雀點點頭。

“多伶俐的一個千金小姐,你小子怎么就瞧不上。”趙甲第笑道。

“太精明了,所以不夠聰明。”麻雀輕輕松松一句話就判了韓伶死刑。

“就你要求多,你應(yīng)該和虎子綜合一下,省得一個性冷淡一個性欲狂。”趙甲第打趣道。

“叔,別拿虎子那頭種馬跟我放一塊,那貨遲早要死于梅毒。”麻雀惡毒奸笑,意識到兩個人站在校門口也不是個事,問道,“叔,不去我寢室坐坐?”

“不去,我今天就是熟悉一下地形,等下還要去其他學校轉(zhuǎn)轉(zhuǎn),以后我會常來復(fù)旦聽講座的。你室友怎么樣,有沒有不太正常的家伙。”趙甲第扶著自行車問道,視線卻在經(jīng)過校門的那些穿著清涼的女生身上流轉(zhuǎn)。夏天真是一個流汗也值的季節(jié)啊。

“三個本地人,嘰嘰歪歪,也沒個限度,我嫌煩,就罵了一句,然后就有家伙陸續(xù)跳出來,然后我就全給掀翻了,估計已經(jīng)告到學院輔導員那里去了。反正到時候萬一被警告或者勸退,離開復(fù)旦之前我一定讓他們爹媽都認不出他們是誰兒子。”麻雀輕描淡寫道。

“叉你妹,你走了,就等于我少了一個根據(jù)地,以后怎么看復(fù)旦美眉。”趙甲第怒道。“那咋辦?”麻雀為難道。

“草,立即滾回去,告訴你室友,誰敢告就弄死誰,誰不信就玩到他信為止啊。老子平生最恨你們這幫成績好還長得比我?guī)浀男笊!壁w甲第恨恨道,一腳踢在麻雀屁股上,“滾。”

麻雀樂呵呵,屁顛屁顛地跑回去。

也不覺得是給了一個餿主意的趙甲第就開始繼續(xù)在大學城轉(zhuǎn)悠。在他的樸素認知中,一個男人能解決事情的手段無非是相對高級的錢權(quán)和最簡單的拳頭,除非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否則就都會陷入零和博弈的唯一性境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掛,所以把苗頭強行扼殺在搖籃才是王道。

當趙甲第轉(zhuǎn)身離開復(fù)旦,背對那扇校門,也許沒有任何一個同齡人知道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家伙,是一個高考英語零分還能考出570分的神經(jīng)病,更是一個中學時代能夠使得所有數(shù)學和理科老師對英語同事心生怨言的瘋魔人物。

簡單來說,這位仁兄是整個唐山市或者說河北省,唯一一個能夠在數(shù)學和物理化學全部死死壓住商雀一截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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