朧兮在鏡前坐下,正欲端詳,心蘭卻突然出現在鏡子里。她笑嘻嘻地說:“姑娘你真好看,奴婢們奉王爺之命,給姑娘準備了一些衣裳首飾,還請姑娘穿戴。”
朧兮抬頭:“首飾衣裳?”
她展開那套鵝黃色的曲裾長裙,不由眉飛色舞,原來人間的衣裳也能這般好看。朧兮笑問:“這是當下流行的款式?”
心蘭回話:“是的,奴婢特地揀了幾款最流行的,這套先給姑娘送來試穿,剩下的,漿洗過之后也會很快送來。”
一旁的蕭兒遞過妝奩:“請姑娘看看花鈿,不知是否中意?若不中意奴婢遣人去換。”
朧兮忙說:“中意中意,東西這么漂亮,朧兮很是喜歡,有勞二位。”
心蘭與蕭兒相視一眼,笑道:“朧兮姑娘好幾日未梳洗了,奴婢伺候姑娘更衣吧。”
朧兮穿上曲裾長裙,戴上發簪花鈿,在場之人無不驚艷。
心蘭蕭兒陪著朧兮屈花園散步。這時,恰逢劉堰歸來。劉堰望著朧兮盛裝打扮的樣子,也再次驚呆了。
腰肢纖細,身段玲瓏,潔白的鵝蛋臉上,一雙鳳目清碧無塵,時而睫羽掩映,神色迷離而醉人。兩彎眉毛清秀如翠羽,瓊瑤鼻錯落有致。檀口含香,嬌艷欲滴,相比上次一襲白衣的她風韻自是有所不同,但相同的是,無論她如何著裝,皆掩不住那股出塵的氣質。
他走上去,與朧兮寒暄一番,而后便提議:“若姑娘不嫌棄,可一同去市集逛逛。”
沒想到朧兮一口應下:“好。”
市集熱鬧,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落。
“來來來,看一看,看一看。”
劉堰與朧兮并排走著,話不多。心蘭與蕭兒隨其后行。
走著走著,忽然看到前方一個店鋪門口圍滿了人。朧兮他們好奇地駐足。
“咦,著前方怎么這般熱鬧?”
朧兮眨眨眼睛,茫然地搖了搖頭。
心蘭上前,道:“王爺,大概是這個店鋪新開張,老板正在用什么活動招徠顧客吧。”
“哦?”劉堰一聽來了興趣:“走,我們也去看看。”
擠進人群,只見能說會道的老板,正帶著幾個打下手的小哥,熱情地招攬著顧客。
“各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小店經營花鈿首飾,胭脂水粉的生意。今日開張大吉,故而策劃了一個活動,好聚聚人氣,也討個吉利。”
老板身前的桌子上,擺著一盒包裝精美的胭脂。與胭脂同放的,是一枚用紅線編織而成的結扣。
一名小二哥替老板發言:“還請各位先靜一靜!這盒胭脂是西域名貴貨色,色澤味道十分地與眾不同。還有這個,也是西域的玩意兒稱為十全結,意味著十全十美,它由十根紅線結節而成,環環相套,玄機重重。今日若有人用一盞茶的時間將這結口打開,我們老板便將這盒胭脂相贈予他,外加十兩賞銀。”
眾人一陣嘩然,聽聞獎勵豐厚,紛紛躍躍欲試。但是試了幾個人,皆以失敗告終。
劉堰望著十全結也在思考,正欲開口,卻聽朧兮輕松言道:“這有何難?”
朧兮的話,不輕不響地落在人群中。眾人皆投來目光,就連老板也十分詫異。
“這位姑娘可愿意一試?”
劉堰也有些驚訝:“朧兮姑娘,你說你會?”
朧兮點點頭,說著,便伸手取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解開了。
眾人訝然,隨即掌聲響起:“好!”
老板亦是滿臉堆笑,他豎起大拇指:“姑娘真厲害,那這盒胭脂便贈與姑娘,另外——”他吩咐身側的一小哥:“進寶,你到里頭取十兩銀子。”
熟料朧兮淡淡搖頭:“我不要這獎勵。”
老板微愣:“姑娘不要?唉,姑娘還是收下吧,這是規矩。”
然而,還是劉堰在一旁笑道:“朧兮姑娘,其實這胭脂看起來不錯的。”他將胭脂拿在手中,打開蓋子,又遞予心蘭,心蘭一聞:“確實是上乘貨色。味道也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劉堰取來蓋好,給了朧兮:“心蘭對這些頗精通,你就留下吧,適當的時候,涂些,更美。”
朧兮抬眸向他看去,只見劉堰綻著一個溫和的笑容,與無隱三分相似的相貌有著截然的反差。心,莫名一怔,又衍生些無名的竊喜。
“老板,胭脂收下,十兩賞銀就免了。”劉堰替朧兮拿了主意。
這一個上午,劉堰的心情很是愉悅。
月光瀉在庭院中,如水澄明。晚風陣陣,亦攜著月光的清透。
秋夜,還未入涼。
晚間,劉堰與朧兮竟又一次在庭院中相逢,他們皆感詫異。
一日之內不是故意的多次相逢。
“朧兮姑娘。”
“王爺有禮。”
劉堰找話:“朧兮姑娘,身子如何了?”
朧兮勾唇:“托王爺的福,好得差不多了。”
淺淺的月光之下,朧兮發簪上的流蘇,打滑著光影。
劉堰望了朧兮片刻,眼神內頗有內容,他道:“還恕本王冒昧,請問姑娘是南邊來的嗎?”
朧兮微愣:“王爺如何知曉?”
劉堰欣然而笑,他回答:“這是一種感覺,不瞞姑娘,本王已故的母親,也是南邊人。在本王看來,她與姑娘一樣,身上有一種,煙雨般的婉約之美。”
朧兮訝然地看向他:“令慈也是南邊人。”
劉堰點點頭,隨即他不拘小節地在臺階上坐下來,望月而述:“她性情溫和,總愛彈一首好聽的曲子。”
“什么曲子呀!”朧兮也抱膝坐到他身邊。
劉堰側頭,來了興致:“我撫給你聽。來人,備琴!”
一弦一柱思華年,琴聲如流光。
月色星空下,偌大的庭院,唯有弦音回蕩,別致的水榭,愈發風雅。
手指壓住琴弦,曲畢。
“朧兮姑娘,獻丑。”
這時,劉堰發現,朧兮的神情,有些驚訝。她從臺階上起身,行至劉堰跟前,凝望著琴弦,道:“我知道這首曲子。”
劉堰的神情變得和朧兮一樣:“你知道?”
朧兮微頷首,眼有笑意:“這首曲子,是我一個朋友所作,叫靈瓏賦。”
劉堰甚是不解:“你朋友所作?忘年之交?不過我娘告訴我,這首曲子,叫煙雨朧兮。”
朧兮會心一笑,笑而不語。眸仁轉動間又對上劉堰微攜疑惑的目光,腦海中驀地迸出一道溫柔的回憶。
朦朦朧朧的,像是那個人……
朧兮背過身去,垂眸趑趄半晌后,終于開口:“王爺,其實你方才的彈奏雖五音俱全,但卻偏離了它的本意。彈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劉堰有些意外。它原先的意思?他回憶起母親生前撫琴的模樣,對著那輪千里皆一的銀月,憂傷的弦音似有穿云透月的穿透力,將情思渡到遙遠的一方。
不是思鄉之情嗎?
“此曲的原意,所表達的,是愛慕之情。而王爺所奏的,卻是思鄉之意。但其中,王爺又添入了自己感情。若朧兮沒有判斷錯,應當是……。”
“是何?”
“懷念。”
身后半晌未出聲,朧兮不由轉過身去。卻發現劉堰正喜悅地看著她。
“三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看入本王心里。朧兮姑娘,謝謝你。”道出此言時,劉堰是由衷的。他覺得她似天上的星辰,時而閃爍,如迷。
心內卻泛起一陣與生俱來卻是微妙的好奇。
面對他的感動,朧兮竟有些不好意思。與他相處下來,她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時常是溫和的,而另一個人,卻永遠是冷峻的。
銀月隨夜深而高懸,月光飄飛的水面,片片清亮。
劉堰進了一間寂靜的屋子,他對著墻上的畫像,手中的汗巾,感慨默念。
“夢櫻,若你還在這世上該多好……。”
許久,已沒有人給過他震撼與快樂了。今日與那個女子在一起,她所帶給他的震撼與快樂,令他想到了夢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