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兩人的心情越發凝重。

如果剛才還有一絲希冀的話，此刻所有的言語都變得蒼白無力。

青陌一路行來，手指都顫抖著，如果不是墨非離還活著的想法支撐著她，她恐怕早就倒在了地上，手腳發軟。

兩個時辰后，蕭翎月拉住了她，“這樣找根本沒有辦法，這里已經沒有任何活物，再找下去我們也會被困在這里！”雖然他們曾經走出過死亡森林，可先輩們建了這座死亡森林并不是沒有原因的，難保他們不會再迷失在這里。

“可我不能不找他……或許他還在某處等著我們去救他！”

青陌的聲音發顫，蕭翎月這才發現，即使她臉上再平靜，她依然在擔心。

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蕭翎月綠眸直直望入她慌亂的眼底：“狐貍，你聽我說！”

“這里已經沒有活物，狼的敏銳度是極好的，你應該相信我，這里真的已經化為了廢墟！我們不能再在這里浪費時間，你不是說要救墨非離嗎？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里，還不如跟我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那里興許能得到墨非離的消息……”

手上的力道加重，蕭翎月一眼不眨地看著她。

青陌的眼底漸漸有了神采，她手指發僵，仰著頭問他，“真的沒有活物了嗎？”

蕭翎月嘆息一聲，“你也是獸類，動物的靈敏性比人類強上很多，你真的感覺到有生命的氣息嗎？”

青陌咬緊了唇，即使她不想承認，這里死機一片。

就像是一座被廢棄的死城，除了困住想要闖進來的活人，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蕭翎月揉了揉她的發頂，看著垂著眼自責的女子，無奈嘆息，眼神里有他自己都沒發覺的輕柔，“又跟我說傻話，既然答應了幫你，我就會做到。”

青陌仰頭看他，嗓子有些發緊。那會兒他想要奪去她記憶的時候，她恨不得殺了他泄恨，可當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依然是懷疑的，可如今，當所有的一切都慢慢背離她而去時，竟然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還陪在她身邊。

如果沒有他，她怕……

自己早就崩潰了吧。

蕭翎月，謝謝你，謝謝你在最困難的時候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嗷嚎嚎”

入夜，一聲狼嘯聲在七絕崖的崖頂綿延不絕，在整個山谷里響徹，震得人耳朵都有些發麻，頭頂的滿月似乎也被這聲音驚住，烏云蔽月，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七絕崖邊，一頭雪狼仰天長嘯，狼嚎聲從它仰著頭的嘴里發出，傳得極遠。

半個時辰后，身后開始傳來異動。

隨后，更多的異動傳來。

蕭翎月停下聲音，轉身，看向身后圍著的群狼。當那些群狼看到蕭翎月的身影時，都紛紛躥了上來，卻又再離白狼與青陌一臂的距離外圍成了一個圈后，趴下兩只前肢蹲了下來，領頭的一只灰狼眼底有著驚訝：“王，你怎么回來了？小的們以為要見你還得去山那頭！”

一個轉身，蕭翎月恢復了人形，烏云散去露出了皎潔的月亮。

月光淡淡的打在他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光暈，很唯美，卻也帶著淡淡的深沉。

“事情已經解決了，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太好了！王，你不知道，那日你走了之后，森林里突然多出很多的黑衣人，我們傷了好多兄弟，后來不知道為什么森林突然起了大火，一發不可收拾就變成了這種模樣。”

“黑衣人？”

蕭翎月與青陌對視一眼，前者扭過頭，看向灰狼：“知道他們有多少人嗎？”

“沒太注意，不過……他們好像有兩撥，最先下來的一批似乎在找什么人，后來的一批跟前一批打了起來，后來……火起來了，族里的狼長老就按照王你說的方法跑出了森林，分散在四周別的小森林里，直到現在。”

“那些黑衣人呢？”

“沒逃出來。當時火勢很迅猛，那些傷了的弟兄也沒逃出來……”說到這，灰狼的狼眸里露出哀傷，周圍的狼群也低下頭，形成了一種有些怪異的畫面。蕭翎月的心有一時堵著，相處了十幾年，要是說沒有一丁點感情，那是騙人的。嘆息一聲，他走過去，拍了拍灰狼的頭，低聲輕喃，“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們……”

“王，你別這么說，你當時離開的時候也不知道會發出這么大的火的。”

灰狼蹭了蹭蕭翎月的手掌，其他的狼也圍了上來，親昵地圍著蕭翎月，低低的嗚咽著，這么久了，它們終于可以為那些死去的兄弟痛哭一回了！

“嘎嘣！”身后傳來一聲清晰地響動，蕭翎月想到什么，臉色驀地一變，猛地回過頭，就看到青陌像是失了力氣一般，半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沙礫磨破了掌心，空氣中有血的味道，躁動了他心底嗜血的狼性。

四周原本悲哀的氛圍猛地一掃，眾狼因著這血意也都看向青陌，幽綠的眸見閃動著獸般的光，在黑夜里，淡淡的光灑在它們身上，整個七絕崖頂形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蕭翎月臉色一變，目光凌厲地掃過眾狼。

后者狼身一蹙，紛紛低下了頭。

蕭翎月走過去，半蹲在她面前。她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顫抖的身體卻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她……在害怕。

“狐貍……”

蕭翎月嗓子有些喑啞，他對墨非離這個人沒什么感覺。畢竟，他只是時常從她的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罷了，他對于他來說，完全是一個陌生人，除了有些羨慕那個人，他的死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波瀾。

這樣說可能有些冷血，可他流著的是狼血，他也具有了一只獸該有的嗜血與殘忍，他關心的，拼死也會護著，可他不關心的，即使在他面前死去，他也不會看上一眼。

“狐貍，你還好吧？”可眼前的女子，他卻狠不下心。

青陌搖了搖頭，動作有些緩慢，就像是一種機械的動作，麻木，沒有靈魂。

這樣的她，讓蕭翎月莫名擔心。

手伸到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腦袋。淡淡的月光下，青陌臉上的面紗已經被淚水打濕，濕噠噠地粘在臉上，勾勒出絕艷的弧度，這張臉在十幾年前他就看到過。

他承認，九尾狐是世間最妖媚蠱惑人心的女子，可那時，他心底被仇恨籠罩，絲毫沒有覺得薛青伊有多么美，所以，他才會下了那么狠的手。可現在看著這張臉，眸底的水光瀲滟幽幽，像是所有的星辰都凝聚在她眸底。

讓他癡，讓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指腹探到她的臉頰上，有些略粗的指腹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低涼的聲音里卻輕柔至極，“怎么就哭了呢？當時火勢那么兇，它們沒有注意到底有沒有人逃出去也說不準，你這么哭，難道是放棄尋找他了？”

“……沒有。”

青陌的嗓子有些啞，輕輕地搖著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可聽到那灰狼說沒有人逃出來時，那一瞬間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呼吸都困難了起來，眼淚就這么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她疼得整個心都像是被捏碎了一般，那種難過的感覺，比當年親自用匕首剜下自己的心時還要疼，還要痛。

“蕭翎月，他真得能逃得掉嗎？真得有人能從那場大火里逃出去嗎……”

連她自己都有些不信了，可她卻又不想就這樣放棄。如果她放棄了，還有誰能救他？

“當然不可能了！那晚火勢那么兇，差點我們都死在里面了，更何況……”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嘀咕聲，很小，可在這寂靜的山頭卻顯得更外清晰，聲音砸在青陌的耳際，耳膜姑姑而動，疼得厲害，心扯到一起，難受得無法言語。

那只個頭有些瘦小的狼噤了聲，看著死死瞪著它的眾狼，幾乎要把它生吞活剝了一般。

縮了縮狼腦袋，有些瑟瑟地垂下頭，它們怎么那么看它？它……它說的就是實話啊……當時它們守在入口好久都沒有發現有同伴逃出來，更不要說人了！

嘶……

它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青陌的表情有些呆滯，她看著蕭翎月，他張嘴似乎說了什么，可聲音完全聽不到，整個腦袋里“嗡嗡嗡”作響，只有一個聲音在回響。

怎么可能？火勢那么兇，怎么可能逃得出來……

猛地站起身，青陌突然發了瘋一般朝著崖下跑去，眾狼被她的動作一驚，紛紛讓開。

愣愣地半轉著腦袋盯著她的方向，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另一道凌厲的風從它們眼前一掠而過，熟悉的氣息讓它們立刻追了上去。頓時，整個七絕崖的山道上呈現了一種有些詭異的狀態，塵土飛揚，狼嚎遍地，讓人不寒而栗。

蕭翎月很快追上了青陌，可就在手指即將抓住她的衣袖時，他放下了手，看著她奔去的方向，幽綠的眸深邃而又復雜，沉了沉，只是片刻的功夫，青陌已經從他眼前逃開。

攤開掌心，里面是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在他掌心滾動，留下一道濕濕的印痕，他甚至能夠想象的出她此刻眸底水光微動時的楚楚動人，他突然怕極了那種心情被陌生情緒掌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