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墨非離墨瞳危險的一瞇，涼唇緊抿，望著她手背上的紅，眸底有心疼掠過，“你越來越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青陌炸毛了，“騰”地站起身，臉上布滿了寒霜，“是我不可理喻還是你不可理喻？你為什么不肯告訴我！你就這么討厭我？”

“討厭？”

墨非離仰頭笑了一聲，只是這笑聲里溢滿了自嘲，“我若是討厭你，就不會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幅樣子！你以為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是我愿意的？！葉青陌，你也為我想想好不好？！你不要這么過分！”

“……”青陌心一痛，他此刻眼底的神情太過駭人，她怔怔地待在原地，眼底慢慢浮現一層水霧。

她雙臂頹然向下一垂，肩膀抖動了一下，似笑非笑，表情有些頹敗，喃喃的聲音，很輕，“那么……你是后悔了？”

“……”她的聲音太過低，太過悲傷，墨非離一怔，才靜靜反應過來，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么，卻徒勞地垂下了眸。

“小貍。”青陌望著他，朝著他的身后喚了一聲。

聲音倦怠至極。

原本躲在房間外的小貍這才探出半個腦袋，不安地瞄了瞄青陌，又望了望背對著她的墨非離，絞著手，點頭，“夫人，什么事？”

“我們出去吃。”

“可……”小貍望了望那些還泛著熱氣的飯菜，心底更加不安。

剛剛不還是好好的嗎？怎么這才說了兩句就吵起來了呢？

青陌怔了一下，掃了一眼那些菜色簡單，卻散發著香味的飯菜，心一緊，卻是咬著牙，恨恨地道：“我怕吃了他做的飯，消化不好！”狠絕的話，讓她的心口堵得難受，再也不忍看墨非離聽到這話一晃的身體，朝著門外徑直走去。在經過墨非離身邊時，她腳步微微一頓，眉頭因著嗅到那血腥味時，神情更加僵硬，狠狠咬了一下唇，決然離開。

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房間里，小貍才反應過來，惴惴不安地看著墨非離。

背對著她的男子，頹敗地擺了擺手，聲音低沉哀傷，“……跟著去吧，好好照看著。”

“……好。”

小貍飛快地點了點頭，最后偷偷瞄了瞄背影蕭索的男子，嘆息一聲，轉身，連忙朝著青陌離開的方向趕去。

秋風微微拂來，帶了絲涼意，卻難掩心中的冷。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怎么做呢……

出了府邸，青陌繞進了一個小巷，后脊背緊緊地貼著發涼的墻壁，仰著頭看著并不刺眼的天際。小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青陌的身后，靜靜地陪著她，并未出聲，許久，久到她以為青陌都睡著了，才輕喚了一聲：“小貍。”

“嗯？夫人……”小貍應了一聲，偷偷睨了她一眼，她的側臉柔和，神情卻落寞。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不知好歹。”

“啊？沒有……”小貍心虛地垂下頭，“怎么會？”

“呵……”青陌苦笑一聲。

“夫人……”小貍神情更加不安，她是有這么想啦。畢竟老爺對夫人這么好，她從未見過有哪個老爺肯親自照顧夫人的飲食，這么盡心，只是夫人怎么就不肯給老爺好臉色呢。

青陌長長出了一口氣，并未再說話。直到日光漸漸暗了下來，想著墨非離應該去了那個閣樓，才轉身，對小貍道：“回去吧。”

“啊，可夫人你還未用膳。”

“呵。”青陌搖搖頭，“府里不是有么。”

轉身，朝著只有一墻之隔的府邸走了回去，只留下小貍一個人歪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房間，果然看到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無奈地苦笑一聲，她慢慢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拿起一旁的木筷，嘗了一口十香軟熏糕，入口極化，很可口。小貍神色復雜地看著她，眼睛里莫名有些淚意浮現，梗著聲音道：“夫人，都涼了，小貍替你熱熱吧……”

青陌搖搖頭，恍惚道：“他竟然還記得。”

她還是狐貍那會兒，就喜歡吃這糕點，可府里的廚子并不擅長，他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這種糕點看起來簡單，卻并不好做。需要把十種花香融合到一起，吃起來卻又不能感到膩味。“這，學起來很難吧？”

“啊……”小貍愣了一下，抹了抹眼淚，才道：“是啊，老爺學了好久，夫人昏迷那兩日，老爺沒日沒夜的練習，所以才……”

青陌又咬了一口，頜首，“是啊，多么不容易啊。”

以前，她想著，只要他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可現在，她卻是費勁心機的要他的命。

他們……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

為什么……

接下來的幾日，她跟墨非離似乎陷入了一個怪圈。入夜，直到她假裝入睡他才無聲無息地躺在她身邊，像先前一樣摟著她，再她醒來之前，甚至更早就會離開。白日里，墨非離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送到她面前的飯菜皆換成了酒樓里的上等膳食，只是青陌再也沒了食欲。

這樣直到一天，墨非離剛入夜，就出現在了青陌面前，先前黯淡的墨瞳閃著異樣的亮光。

青陌看了他一眼，又垂下頭，徑直漫不經心地翻著手里的一冊書卷。

墨非離走到她身后，瞄了一眼，“妖異記”。

他低低笑了一聲，“怎么，你喜歡這種志怪書籍？”

“……”青陌懶洋洋地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放下書冊，喚了小貍進來，梳洗就寢。

小貍進來之后也有些詫異墨非離在這個時辰回來，眸瞳一亮，動作比平日里又麻利了很多。墨非離像是沒看到一般，坐到青陌原先的位置上，閑閑地翻著，漸漸的，仿佛入了神，淡淡柔和的燭光灑在他俊美的側臉上，整個房間柔和溫馨。小貍的動作都忍不住放輕了，最后關門離開的時候，甚至忍不住掩唇偷笑了兩聲。

青陌也不理他，徑直躺進了里側，閉眼。

半晌，才感覺房間里的燭光一黑，窸窸窣窣地聲音極輕的傳來，不久，墨非離就在她的身側躺了下來。

清新的皂角味傳來，青陌唇冷冷一抿，血腥味比以前淡了很多，可還是能嗅到。

她忍不住又往里縮了縮。

墨非離一愣，長臂一伸，把她攬進了懷里，低低的笑聲傳來，“快縮進墻里了。”

“！”青陌回頭橫了他一眼，黑夜里，眼睛亮晶晶的。

墨非離似乎又笑了一聲，聲音帶了些討好，摸著她的頭發，慢慢梳理著，像是不經意的再問：“小貍說，你……那日把十香軟熏糕吃了？”

青陌一愣，顯然沒想到過了這么多日他才突然這么問，眉頭一擰，臉卻莫名涌上熱意，“沒有！”

“撒謊。”墨非離攬在她腰上的手又緊了緊，繼而又放松了些，溫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身后，“小貍還說，你最近都沒有胃口？是不是送來的飯菜不好吃？”

“……”

“嗯？”

“……小貍！”

原來是打了小報告了。

“不記得了，時間太久了……”青陌翻了個身，一掙，從他懷里滾出來，擁著被子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要聊天，找小貍那丫頭聊去！”

墨非離似乎又笑了一聲，反而朝著她這邊挪了挪，悶悶道：“不要！我不能毀人家清譽不是……”

“那你就忍心毀我的？”青陌這話一出，恨不得自己把舌頭給咬了。

墨非離也愣了一下，隨即笑開，撐著一只手，居高臨下地看她，“原來狐兒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嫁人了？”

“要你管……”青陌咕噥一聲，的確感覺自己呼吸不暢。

咬了咬牙，自己干嘛怕他？

“墨非離，你，你不是生氣了？干嘛突然又……又發瘋？”找了個合適的詞，青陌眼睛四處游移。

“這個，只是突然想明白了，狐兒那日……是擔心我吧？”

“嗯？”

擔心！

青陌一驚，瞪大了眼看著他，黑暗中看不清墨非離的情緒，卻能感覺到他正一眼不眨地看著她。她眉頭擰得死緊，是擔心嗎？可……頭漠然向一側一扭，聽到自己譏諷的聲音，“擔心？你想多了吧……我可是，要殺你的……”最后幾個字，像是有氣無力一般，散入到空氣里，無聲無息。

似乎冷了些，青陌覺得自己的心都痛的木了，卻只是僵硬的背過身，睜著大眼望著里側的墻壁。

怎么……又變成了這樣？

身后，墨非離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停了會兒，又輕輕地從身后環住她。

青陌身體一僵，慢慢放松下來。

漸漸地，竟也有了睡意，只覺得自己在半睡半醒間，似乎聽到身后那個低沉哀傷的聲音，似乎再說……

“到底要怎么做？我們才能回到最初……”

睡夢中，青陌唇角苦笑地勾著，想，發生了這么多事，再也揮不去了。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