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靜靜地望著門口，男子頎長的身形背對著日光，看不清表情，卻在房間里拉出很長的影子。

他看到青陌坐起身，似乎也愣了一下。

隨即，關上門，快步走了過來，手里端著一碗清粥，粥香四溢。青陌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是真的餓了，這些時日為了讓墨非離同意自己見蕭逸塵，她幾乎沒吃過什么東西。

肚子“咕嚕嚕”響了一聲。

青陌的臉瞬間爆紅。

正在走來的墨非離聽到這一聲，腳步一頓，清俊的眉眼之間流連過一道溫情。

唇角勾了勾，走到她面前，坐下，修長如玉的手攪拌了一下粥碗，發出“砰砰砰”聲，青陌扭著頭，死死地梗著脖子不看他。

只是，臉更加紅了。

墨非離抬眼，就看到她緋紅地側臉，加上剛睡醒，微弱的日光折射進她銀白色的眸仁里，璀璨奪目，墨非離不禁看得有些呆愣。許久，才輕笑一聲，“我當你不會餓呢。”

聽了這話，青陌抬起頭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會餓！”

是人就會餓的好不好。

“好，好，我不會餓。那，這粥你是喝，還是不喝？”

墨非離聲音里明顯的笑意讓青陌的臉更紅了，搖頭，“不喝！”

“哦，真的不喝？”墨非離執著粥勺的手頓了頓，低垂的眉眼里滑過一道流光。

“是！”

“呵，那我可不介意用喂藥的方式喂你。”

“……”

青陌狐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卻正好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視線從他的眼睛移到粥碗上，再移回到他的臉上，眉頭一攏，突然想到昏迷中被推入自己喉嚨里苦澀的藥汁，臉先是一白，隨即瞪大了眼看著墨非離，“你，你不會……”

墨非離笑了笑，滿意地看著她漲紅的臉，指腹不經意地劃過自己的涼唇，青陌看得一怔，恨恨罵了一聲，“無恥！”

墨非離一愣，笑得更加愉悅，“我們是夫妻，我不會嫌棄你的。”

可我嫌棄你啊！

青陌在心里狂吼出聲，卻只是瞪著他，張了張嘴，卻只恨恨吐出兩個字，“無恥！”

墨非離搖搖頭，神情越發柔和，“好，好，我無恥。那，先把粥喝了吧。”

說著，把已經半涼的粥碗遞到了青陌的面前。

青陌怔怔地看著粥碗，愣了半晌，眉頭擰起，卻是不接。

墨非離看著她，就這樣舉著，“……喝吧，喝完好喝藥。”

聽到喝藥兩字，青陌剛松開的眉峰又隆起，皺巴巴地擰著小臉看了他一眼，神情頗有些可憐兮兮，墨非離怔了怔，心情似乎很好，“別鬧別扭了，你怪怪的，我心情好了，就帶你去見蕭逸塵。”

“真的？”青陌蹙然抬起頭，眼睛里有晶亮劃過。

“……是。”

“不會再騙我了？”青陌狐疑地看著他，他會突然這么好心？

“是，這次不會再騙你了。”

青陌抬頭望著他看不出情緒的墨瞳，想了想，才動作緩慢地接過他手里的粥碗，粥香侵入鼻翼，立刻帶動了青陌的胃口，她忍不住拿起粥勺，喝了一口，清淡爽口，粥煮的很爛，很好吃。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很快，粥就見了底。

“好吃嗎？”墨非離看她吃完，遞過濕帕讓她擦了擦嘴和手，接回粥碗，問了一聲。

“嗯！”身上恢復了些力氣，青陌重重點頭，“你這回找的廚子手藝不錯。”

“……”

這次墨非離沒有出聲，只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青陌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橫了他一眼，“你干嘛？”

墨非離把粥碗送回到一旁，這才回到床榻邊，幽幽道：“這粥是我煮的。看來狐兒，你吃的還是很滿意的。”

“！”青陌猛地抬起頭，瞪他。

怎么可能？

后者緩而慢地點著頭，眉眼都溢滿笑意，“已經喝了。你后悔也沒用了。”

“咳咳咳……”青陌被口水嗆住，猛地咳了起來，淚眼婆娑地瞪著他，“墨，墨非離……不會有，有毒吧？”

“……”墨非離拍著她后背的手一僵，嘴角的皮肉跳了跳。

半晌，才幽幽來了句，“你不是不怕死么，沒事……我只讓你一個人喝了……”

“……”

墨非離……

青陌腦門一黑，欲哭無淚。

所以，當一炷香后墨非離端過來那泛著苦意的藥碗時，青陌連哀嘆都沒機會，一口飲下。喝完一抹嘴，才想起來，古怪地看了墨非離一眼，“你，你不會告訴我，這藥也是你煎的吧？”

墨非離先是一怔，像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問。

片刻后，蠱惑地勾了勾唇，“府里就你、我、小貍……你說呢？”

青陌一拍腦門，得！

向后一倒，直接躺回了床榻上，錦衾一蓋，日光都被黑暗籠罩。

一時間，仿佛把她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里。

“下來走走。”

墨非離的聲音透過一層錦被傳來，有些朦朧。青陌瞪大了眼躺在那里，不出聲，許久，才聽到墨非離嘆息一聲，門響動了一下，整個世界又安靜了下來。只是，心，卻再也靜不下來。

她懊惱地捂住頭，黑暗中，唇角勾著的笑苦澀難言。

她，還是……

還是……

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后來的幾日誰都沒有再提起白漓淵的事情。墨非離似乎很忙，白日里總是見不著人，半夜似睡非睡的時候，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后墨非離溫熱的身體貼了過來，等到她再次醒來，床側早已涼透。

青陌攏著雪色的披肩，靜靜地側坐在池塘邊。自從上次生病以后，墨非離吩咐人拿過來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白，沒有問原因，只是，青陌想，他應該是猜到了。

“小貍……”青陌喚了一聲。

身后正有些困倦的小丫頭一驚，清醒過來，恩恩兩聲，“夫人，怎么了？”

青陌抿了抿唇，半晌才輕聲問，“府里，有幾個人？”

“三個啊……”小貍掰著手指頭開始數，“夫人，老爺，還有小貍。”數完，小貍朝著青陌甜甜一笑，“夫人好福氣呢，老爺似乎很忙，不過一到飯點，老爺就會出現給夫人弄吃的。”小貍說到這，兩眼亮晶晶的，溢滿了羨慕。

青陌身體一僵，“真是他做的？”

“是啊是啊。”小貍嘟了嘟嘴，“原來夫人不知道啊。小貍不會做飯呀，所以，老爺就……”

“怎么不多請一個人？”

“這……”小貍似乎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夫人，我悄悄告訴你哦，你可不能告訴老爺是小貍說的，老爺說你不喜歡人多，人一多你就犯病了，就會拿出狐貍尾巴道具嚇唬人。原來夫人上一次是用道具嚇小貍呢，害得小貍當時嚇死了。”小貍拍著胸口，現在再想想，夫人怎么樣都很美，所以，當時即使那樣也不覺得突兀，反而是自己大驚小怪了。

青陌一愣，犯病？

眉頭一攏，墨非離這家伙……

只是，想到那人，鼻子有些莫名發酸，“你知道他白日里都在做什么嗎？”

“啊！”小貍從幻想中回過神，搖搖頭，“不知道啊，老爺總是來去匆匆的，小貍不敢問。夫人，你……沒問過老爺嗎？”

最后一聲，小貍的聲音小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疑，總覺得夫人對老爺很冷淡，就像是前幾日的絕食，雖然老爺沒說，可她還是能看出來的。“夫人，你是不是跟老爺吵架了？”

青陌一愣，搖搖頭，沒有說話。

“夫人，你不要跟老爺生氣啦，老爺已經很好了。別人府中都是妻妾成群的，老爺只守著夫人一個，讓人羨慕還來不及呢……”小貍后面說了什么青陌腦海里一片空白，只是很疑惑，他，到底在忙什么？

這個想法一起，所有的疑惑像是長了翅膀，再也揮不開。

入夜，青陌靜靜地躺在里側。

月光淡淡地照在她的后背上，房間里很靜，只有她的呼吸，綿長悠深，如果不看她一直睜著的雙眸的話，會真的以為她在沉睡。

到了后半夜，門應聲而開，又被關起。幾不可聞地腳步聲，在身后響起，隨即，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后，墨非離在她身后躺下。青陌無聲無息地躺下，使了妖力，讓墨非離感覺不到她是在醒著。腰間攬上墨非離的手臂，對方似乎并沒有睡著，只是擁著她，力道不輕不重，溫熱的呼吸拂在耳后。隱隱約約，有極淡的血腥味傳來混著清冽的皂角味。

青陌想，他回來之前應該是沐浴過的。

只是他忘了，狐貍是獸類，有著敏銳的嗅覺，更何況……是血呢。

她的眼底隱隱透著寒光，卻依然不動聲色。

“狐兒……狐兒……”

青陌慢慢睜開了眼，晶亮的眸在黑暗中極亮。

身后，很快靜了下來。

到了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墨非離醒過來，穿衣離開。門關起的剎那，青陌蹙然睜開眼，坐起身，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衣服穿上，整理妥當，攤開雙手，上面的冥印閃著暗色的光。青陌念了一個訣，片刻后，只覺得身子一輕，低下頭看去，身體完全變成了透明。轉身，食指與拇指一彈，床榻上立即出現了一個背對著她沉睡的女子。

她長出了一口氣，這才像是一道幽靈般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