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咣當--”門扉重重地反彈在墻上，來回地晃著，青陌靜靜地望著門口的方向，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卻低婉落寞。情之一字，傷人傷己，而這，什么時候才是徹底的解脫？她不知道。

手上的痛，腳上的痛，心里的痛，全部交織在一起，讓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著，幾乎喘不過氣。

兩個時辰后，那個大夫再次被帶了進來。

只是這一次，蕭清斐沒有出現。

那守門的人把人領進來，低喝囑咐道：“主子吩咐了，包扎完就趕緊滾！不要耽擱！”

說完，“咣當”一聲，重重地把門給關上了。

她嘆息一聲，“我沒事?！?

老者沒有抬頭，許久，才輕輕應了聲，“我是大夫，我清楚?！?

“不要告訴離。”她輕聲道。

“為什么？”老者蹙然抬起頭，聲音不自覺提高。覺察到，又把聲音壓下來，望向對面一臉冷靜的女子，眸光幽幽，與那張蒼老的臉完全不同的神采：“你知道離快瘋了嗎？這幾日來，他幾乎把這個城鎮都翻遍了，就差挖地三尺了。不告訴他，你想讓他徹底瘋掉嗎？！”

青陌愣了下來，第一次見溫文儒雅的男子說出這么暴跳的話，卻莫名濕了眼眶，垂下眼翦，“裴衣，對不起……”

低低喘著氣，“老者”也就是化了妝的裴衣收回目光，“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離。你這么任性，也……”剩下的話，被他吞了回去，無情的話看到這些傷怎么也說不出口。

“這是怎么弄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問，目光落在她的傷口上。

青陌愣了下，閉上眼決定隱瞞，“不小心碰傷的?！?

裴衣瞪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會信嗎？”從傷口上看明顯是使了大力氣的，而且傷口不規則，到底是怎樣的“不小心”才會弄出這樣的傷口？她這樣說也要有人信才行？“我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你不要輕舉妄動?！?

包扎完，把她的手放下，裴衣才長長舒出一口氣，“為了你，為了離，不要再折騰了。”

青陌剛剛想拒絕的話聽到這噤了聲，她沒辦法告訴他們，她決定留在這里，決定為文兮報了仇再走，可不知為何，這句原本已經想了無數遍的話，在聽到那個名字時，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好嗎？”

“你說呢，他……”怎么可能會好。

“喂喂喂！好了沒？怎么這么慢？！”

門突然被打開，阻斷了裴衣未完的話，裴衣連忙換了另一個聲音，木訥的，膽小的，“好了好了，爺別催，老朽這就走了這就走了！”

“快點！”

來人推攮了他一下，裴衣腳下一個踉蹌，表情狼狽至極。

恍惚間，青陌感覺門被推開了。她意識漸漸清晰，卻不愿睜開眼。她此刻莫名的不想看到別人，無論是蕭清斐也好，是木婉兒也好。來人的腳步放得有些輕，不像是蕭清斐的腳步，是個女子，會些功夫，也不是默兒。青陌頓了頓，她這才想起，從醒來到現在，她再沒見過默兒，蕭清斐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怎么把默兒忘了？自己用木筷自殘，可能會連累她的。

想到這，她猛地睜開眼。

嚇到了湊到她跟前想喚醒她的女子。

女子一驚，猛地向后一退，盈盈水眸晃動著被嚇到的水光。

青陌緩緩坐起身，看著她：“你是誰？”

女子很快恢復冷靜，朝著青陌盈盈福了個身，“奴家月瀾。”

“月瀾？”青陌瞇眼，“默兒呢？怎么是你來送飯？”連問幾聲，想到蕭清斐可能的手段，青陌有些擔心。

“這……”女子為難地搖頭，“奴家不知。”

“真的不知？”她左手受傷不方便，只動了動右手，掀開了身上的蠶絲錦被，一雙鳳眸長挑著望著眼前顯然極為精明的女子，笑得冷漠，“那么，你又信不信，我隨便弄點血出來，就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嗯？”

青陌的話讓女子小臉一白，想到蕭相臨行前的話，手指絞在一起，垂著頭，“姑，姑娘你，你不要為難奴家，奴家也很難辦的……”

“你只用告訴我她怎么樣了？我不告訴蕭清斐是你說的?！?

“可……”

“嗯？那么，你想讓我……”

瞇著眼，青陌眼睛直直地望著她，右手卻慢慢放在了左手上。

雪白的紗布刺痛了女子的眼。

她嬌呼一聲，“姑娘，別，別！奴家說還不成?！?

看到這，月瀾松了一口氣，搖了搖紅唇，盈盈白薄紗裙襯得她面如皎月，“她，她被公子送進了……送進了天香樓?！?

“天香樓？”青陌瞇了瞇眼，“那是什么地方？”

青陌腦?！膀v”的一下完全空白，她瞪大了眼，“你，你開玩笑吧？”

月瀾看她這么激動，一下緊張起來，快走兩步，雙手向下壓，“姑娘，你小聲些，小聲些！讓他們聽到就不好了……奴家不會騙你的，奴家也是剛被公子從天香樓調來伺候姑娘的，那里是公子的產業，自然犯了錯就會被送去那里！”

“……”青陌咬著牙，難以置信地瞪著她，蕭清斐的產業？哈！他什么時候也涉足那里了？

看出她的疑問，月瀾小聲道：“姑娘不要看不起我們那個地方出來的，那里人來送往的，消息最是靈便，公子十多年前設下天香樓就是為了收集情報的，這……也沒什么不可能的?！?

“十、幾、年、前！”青陌一字一頓咬著極重的字眼。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月瀾驚呼出聲，想阻止她。

“走開！”揮手，青陌拂開她的手，腳底的傷一碰到地面就痛徹心扉，她還是咬了牙想要下去，卻被月瀾使了力按在了原地，“姑娘姑娘，奴家求你了還不成？你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這樣會害了奴家的……”月瀾幾乎帶了哭腔。

聽到“任性”兩個字，青陌的動作一窒。

又是這兩個字？不久前裴衣說過，現在這個女子又說，自己在別人眼中就這么不堪嗎？

她仰起頭，看著那張驚怕的臉，唇緊抿著，想到蕭清斐的手段，心頓時涼了下來。她平靜下來，低垂著眉眼，“我要見蕭清斐！”

“可？”傳來月瀾猶豫的聲音。

青陌沒有抬頭，聲音卻極為肯定，“你知道怎么聯系他。”以她對蕭清斐的了解，他不會讓事情脫離他的掌控，那么在各個地方，自然都會有他的人才會讓他安心，所以，這個女子既然被派來照顧她，那么，她就是最容易聯系到他的人。

“……”月瀾水眸里閃過一道訝異，她猶豫了，她不敢賭女子在公子心里的分量，她竟然敢直呼公子的名諱，那……

“告訴他，我快死了，要見他?！鼻嗄叭涡缘恼f，既然他們認定了自己是任性的，那就讓自己任性一回吧。

她不能想象默兒在那里多待一分，心里會承受多么大的壓力。

畢竟，她心里有的是蕭清斐，可把她送進那里的，卻偏偏也是蕭清斐。

“好吧，奴家這就去。”月瀾點了頭，關上門，腳步聲漸漸遠去。青陌也像是失了所有力氣般，倒在一側，望著一處久久出神。

也許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或者半個時辰，門外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青陌自嘲地笑了笑，這么久，她竟然還能聽出他的腳步聲。她閉著眼，神情疲憊至極。門從外被打開，蕭清斐走了進來，視線先是落在她的身上，頓了頓，才輕聲關上門。

走上前來，縈繞鼻端的清香讓她唇抿得更緊。

蕭清斐靠近了些，伸手撥開她遮住臉頰的一縷青絲，聲音很輕，“月瀾說，你找我？”

青陌慢慢睜開眼，清透的眸仁里復雜深邃，卻是沒有說話。

他嘆息一聲，“怎么又鬧脾氣了？是不是飯菜不合口，還是不喜歡月瀾，我再給你換個侍女還不好？”他耐心地說著，可沒說一句卻讓青陌心里更堵得慌。

“你，放了默兒?！彼涯樒蛞慌?，唇死死地咬著下唇，她告訴自己，這不是服軟，絕不是。

她只是想救默兒。

蕭清斐愣了愣，眸光掠過一道冷意，快速的恢復輕柔，“是月瀾告訴你的？”

“不是，我猜到的。”青陌重新轉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你不能這么對她？你……”

“她犯了錯?！笔捛屐齿p聲道，

蕭清斐清俊的臉溫情似水，“青陌，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要為了她動怒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