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拭目以待了。”

輕笑著轉身，白漓淵朝著青陌斜睨了一眼，頓時顧盼生輝讓人眼花繚亂，“哎呀，真是的，我去找顧兄?！闭f完，越過青陌擦肩而過，只是在經過她的時候，眸底的光發出極亮的光，只是轉瞬在不知名的地方被哀傷替代，所有的笑意被替代，整個眸底黯淡而又無光。

青陌回過神，看向紅著眼的顧念儀，后者半垂著頭，不吭聲。

她不知道墨非離給她說了什么，可看她如今像是霜打了茄子的模樣，大致也能猜到。嘆息一聲，她還是做了那個壞人，她本不欲傷人，可世人卻因她所痛，可情之一字，如何能讓？否則，她也不會依然呆在這里。

顧念儀終于抬起頭，眼底的水光還未褪盡，望著青陌，不知在想些什么，隨后，卻是緩緩勾了勾唇，嗓音沙啞，帶著哽咽，卻輕柔至極：“對不起。”她明明是在笑著，青陌卻莫名打了個寒顫，身子一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從腳底一直到頭皮發麻，許久，等她反應過來，就看到顧念儀再次泫然淚泣：“葉姑娘，你還在生氣我這樣傷了你嗎？我也是一時被嫉妒蒙了心，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說完，上前小心翼翼地扯住了青陌的手，不輕不重地搖著，眼巴巴地瞅著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小動物，楚楚可憐。

她安撫地笑了笑，“怎么會？我已經不氣了。”拍了拍她的手，松開。

不知道為什么，被她這般握著，她總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后者愣了愣，這才轉身看向墨非離，“離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過來給葉姑娘賠罪，這次是我莽撞了?！闭f完，在看到墨非離點頭后，才對著青陌嫣然一笑，滿眼的紅與那燦爛至極的笑形成強烈的對比，青陌打了個冷戰，覺得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怎么會感覺這么冷？

那日過后兩天，都相安無事。七日鬼蟲顯然并不好解，顧幕然在那日把了脈之后就沒有再出現。青陌也不著急，因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她沒有再出去亂晃，除了白漓淵偶爾來她這里同她聊天之外，其他時間她都是一個人，默默地看著角落里那些藥草?？吹讲徽J識的，她會找出苑子西邊的那個空房間的角落里堆得一些醫書來查看。時間久了，她差不多把那些藥草都認全了。

唯一讓她不解的，就是那些醫書了。如果不是那日無意間打開那間房門，也許她根本不會發現。她想，應該是以前住在這里的人習讀的。

一個人的午后，顯得格外寧靜，青陌把房間里的藤椅搬了出來放在日光下，捧著一本醫書，打發時間。日光打在身上，暖洋洋的，這些時日，身體會變得透明的次數屈指可數，青陌有時候會猜想，是不是自己的身體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是她期望的，也只是在期望的階段而已。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自然就不會太過失望。所以，她選擇等待。

身后，門扉從外打開。除了白漓淵，這個時候也只是那個給她按時辰送飯的小丫頭了。

年紀不大，似乎是聽了誰的囑咐，到了她這里從不說話，只是低著頭，默默把飯菜擺好之后就離開。

她不多說青陌也不問，這里是藥王谷，還是不待見他們的藥王谷。多說多錯，干脆不說。只是，這一次，那小丫頭自顧地到正堂擺好之后，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猶豫許久才慢慢蹭了過來。站在她面前，卻也不吭聲，只是雙腳微微顫抖，似乎在緊張。

青陌合起書放到身側，從半躺的藤椅上坐起身，視線落在身側的小丫頭身上。

簡單的素青色羅裙，臉很小，只有巴掌大小，睫毛很長，因為緊張而抖個不停，青陌不解，看著她清秀的小臉，聲音放柔：“你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她一出聲，那小丫頭抖得更加厲害，身子仿佛篩糠，卻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整個人幾乎匍匐在地面上，這讓青陌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緊抿著唇，從藤椅上下來，穿好鞋，把她從地面上拉起。這樣看去，小丫頭瘦得厲害，臉呈現一種古怪的蒼白感。青陌這樣站著，比她竟高了不止一頭。卻只是咬著唇，不說話。青陌嘆息一聲，“怎么了？不要怕，有什么事就跟我說，我會幫你的?！?

青陌說完，大滴的淚就從她眼眶里傾瀉而出，青陌怔愣地伸手接過，看著掌心躺著的淚珠，晶瑩剔透，在日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五彩繽紛，明明極美，她卻整個人恍惚。

她抬手拭去她的淚，把她整個人摟在懷里，不輕不重地拍著她的背：“怎么哭成這樣？”

小丫頭低低地嗚咽著，聲音不成調，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問：“姑……姑娘，你會醫術嗎？會……嗎？”聲音里隱隱帶了乞求。

青陌愣了一下，不解她怎么會這么問？

等她哭累了，青陌撫著她站好，到一旁打了清水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漬，才問道：“怎么會這么問？”

小丫頭似乎哭累了，不時哽咽一聲，后來平靜下來，小臉漲得通紅，抬起頭飛快看了青陌一眼，卻是滿眸的擔心：“我每次來都看姑娘在研讀醫書，想著姑娘是不是會醫術？”聲音到最后低了下來，似乎隱含了別的不知的情緒。青陌感覺到，再次濕了錦帕遞給她：“可是有什么人生病了？”

“……嗯。”眼前的小丫頭眼睛亮了亮，被淚水浸染過后很是透徹，亮晶晶的，讓人忍不住心軟。

她摸著她的頭發，動作輕柔，儼然把她當成了孩子，對面的小丫頭也的確沒多大，看著小巧玲瓏的，格外惹人憐愛，“可我并不怎么會？”她看那些醫書也不過是打發時間，更何況，這里是藥王谷，“傻孩子，怎么不找谷里的大夫？”

聽了她的話，小丫頭原本明亮的眼再次黯淡下來，幾乎要哭出聲，死命地搖頭。

青陌怔忪：“是不好意思，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求一個外人來替她看病吧？

小丫頭又哭了，肩膀一抖一抖的，青陌嘆息一聲，“乖，別哭了，你要是告訴我來龍去脈我就想辦法幫你?！?

“你真的會幫我嗎？”小丫頭一聽，緊張地抓著青陌的袖子，目光里的希冀太過強烈，青陌難以拒絕：“是啊，我會幫你的?！毖矍暗男⊙绢^就像是一個小動物，讓人忍不住憐愛。她低低地勸慰，對方冷靜下來，才娓娓道來：“阿母病了，可是我找不到人替她看病，她病得好重。其他人都不管，我實在沒有辦法才找到姑娘，求姑娘了！救救阿母，她是世上唯一肯對我好的人，我不想……”說到最后，她又低低地嗚咽起來，像是一只小爪子撓在了青陌的心頭，她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病了就要去看大夫。”

“可，他們都不肯給看。好兇好兇地把我趕了出來……”

“嗯？”青陌愣了一下。

隨即想到什么，臉色一沉：“他們是誰？”

“是，是谷主的門生?！鼻优车乜s了縮肩膀，小丫頭立刻抬眼祈求地看著她，“姑娘，求你不要告訴別人，否則這里我們更呆不下去了，求你了……”

青陌心口被扯了一下，拭去她臉上的淚，“好好，你別哭，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他們，他們要很多銀子，可我們沒有，沒有他們就不給看病，我們是下等仆役，根本不敢去找谷主，好多都是這樣病死的……”她的話像是一把小錘子敲在青陌的心頭，她猶豫了一下，才拉起她，“帶我去看看?！彪m然她不會醫術，可一般的小病小痛傷風感冒還是可以應付的。她原本想直接去找顧幕然的，畢竟他是藥王谷的半個主子，他應該能做主的。只是這小丫頭聽了，卻拼命拽住她不讓，說會引起大麻煩的，這一次解決了，可以后那些門生更是不會替他們看病了。

青陌一想，也的確是這樣。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似乎是遺漏了什么，隨即一搖頭，自己最近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

無奈地笑笑，跟著這個叫秀寧的小丫頭去了下人房。

秀寧口中的阿母是一個廚娘，青陌去看了，的確病得很重，問題卻是不大，只是一般的傷風感冒引起的感染，拖得時間久了看起來有些嚇人罷了，是小病，她倒是真能治。聽到她能治，秀寧終于露出了第一個笑容，扯著青陌的衣袖緊緊的，像是要表達她心中的喜悅，只是因為靦腆卻忸怩著不知道要怎么說。無奈地笑笑：“傻丫頭。我去采些藥草，等下你照我的方法熬成一碗藥給阿母喝了就好了，不要擔心了?！?

這里是藥王谷，藥草遍地都是，她需要的祛除傷風感冒的草藥她苑子里就有，所以也不難。

青陌從藥圃里小心地采了適量的藥草，才交給秀寧。等阿母服下之后，去了汗，青陌看她好多了，才囑咐秀寧照看她，留下適量的藥草，低聲道：“我明日再來看看，今夜過了就沒事了。”

回到自己苑子里已經是深夜，累了一天青陌洗漱之后，倒頭就睡。

她卻睡得極不安穩，做了一個噩夢，夢里她拼命地想跑，可卻總像是被人抓住了脖子，幾乎要喘不過氣，一雙猙獰的眼死死地盯著她，耳邊有惡狠狠的聲音在說著，去死啊，去死吧！

青陌是被嚇醒的，她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低低地喘著氣。

等心情平復下來，轉頭看向窗外，透過窗欞縫隙透過的光，天才剛亮，昏暗的光照在身上，此時已經入秋，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默默穿上衣服，想到還要去看阿母，就快速洗漱一番，剛準備妥當，苑外的門卻突然被“咣當”一聲撞開了！青陌剛放到門栓上的手一縮，門栓上的一個細小的刺扎入指頭，一滴血流了出來，青陌拔出那細小的刺，看著指頭上的血珠，心里的不安莫名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