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 別惹囂張妃
- 春水暖
- 5018字
- 2020-12-10 18:35:16
朱梓驍挑挑眉毛沒吭聲,寧云衣扶他一把,在錦榻上歪著,把領口松一松,寧云衣也在他身邊躺下,下邊的人也都識趣的退了下去。
等人都退下去后,寧云衣起身,輕輕捏著他的腿,“還那么痛嗎?”
朱梓驍睜開眼看了一眼,又合上眼,說道,“好多了,不怎么痛了。”
寧云衣特意跟推拿的御醫學的,所以力道好處。
“舒服嗎?”
“嗯......”朱梓驍鼻音甚重,聽起來朦朧欲睡。
“喂,別睡啊......”朱梓驍輕輕搖晃他肩膀,說道,“上午我讓人給你遞的那個做了批注的折子,你看了沒有?”
他嗯唔一聲,看起來是睡著了。寧云衣松開手,幫他蓋好被子,有點心疼的坐在那兒看他。昨天晚上因為發燒折騰了半宿,今天精神不濟也算是正常的。
寧云衣靠著他也睡了一會兒,碧玉的腳步聲一近,寧云衣便睜開了眼。她輕聲說道,“新才子們都回來了,是不是喚醒皇上?”
寧云衣低頭看他,輕輕把錦被向上拉一下,替他把面上的頭發拂開,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用,讓皇上多睡一會兒。”
寧云衣吩咐人把簾子放下,站起身后說道,“本宮到前面去瞧瞧。碧玉不用跟來,在這兒看著些,叫茶房藥房的人預備著,別回來又有借口不吃藥了。”
碧玉笑了笑,“他們哪敢不謹慎。”
一行人,除了走在最前頭的換了,其它還是朱梓驍的原班人馬,到了前殿的側門,寧云衣停下腳步,前面已經有稟禮太監高聲喝道,“皇上駕到。”
寧云衣在心里笑笑,邁步走上龍座。前面一層紗羅的簾幕已經放了下來,殿下整整齊齊跪了兩排人,并無一人敢抬頭覷看。寧云衣端坐下來,整整衣服下擺,太監繼續高聲說道,“平身──”
旁邊有太監拿著名冊,上面已經有十來個名字勾過,朱梓驍做事效率真是夠可以,一上午已經問過一半了。寧云衣把名冊拿起來看,那個叫曲東陽的名字下還沒標記,估計是他語出驚人,耽誤了大家時間。
寧云衣點點頭,太監在簾子側縫里收到她的眼色,說道,“宣曲東陽上前。”
有一人從右邊隊列里出來,穿著青色的布袍,書生巾上綴著碎玉。雖然隔著一層薄紗,但還是可以看清那人眉清目秀,一臉銳氣。
嗯,不錯,光看樣子就知道文采是肯定有的,不過這樣性格的人,一般都是死得很早,有史為鑒啊,所以,當官恐怕不合適。但要是把這種人放歸于外,一肚子懷才不遇的怨氣,又不知道要生多少口舌事端,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那可錯了,書生要是煽動起人來,本事可大著呢。
這樣的人有才學,如果認準了一個目標,一定是至死不渝,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訓練出來,不過值得一試。
寧云衣將快速寫好的條子低了出去,跟在身邊的馬福朗聲問道,“曲才子,上午之論且不忙談,皇上有題問你。”
曲東陽躬身回答,“學生洗耳恭聽。”
寧云衣輕笑,嗯,不錯,孺子可教也!不再自稱臣屬了。這時,馬福問道,“曲才子來自魚米之鄉,皇上問你,福州全城下轄多少縣屬?多少村莊,全城有多少百姓?米何價?棉何價?和其他地方想必如何?”
曲東陽聞言,楞住,想了一想說道,“福州全城下轄七縣五百四十二村,是我朝至繁華之地......只是,學生埋頭苦讀,十年寒窗,商市上并不十分通曉,但卻知道,想必其他地方要高出一些。”
馬福繼續照著條子問道,“江山,帝王,官吏,百姓,孰輕孰重,誰貴誰賤?”
曲東陽張口結舌,這問題太犀利,他想了半天,猛然抬頭,大聲說道,“江山與帝王相較,自是江山重。官吏與百姓比,自然是百姓貴。”
寧云衣微微一笑,馬福接著問道,“江山與百姓比,何輕何重?”
他本來是站著,思考過后,雙膝跪倒,朗聲說道,“萬歲恕罪。學生以為,江山與百姓相較,自然百姓重要。”
殿下的人頓時議論紛紛,有人痛罵,有人驚訝,有人有異議,也有人不做聲。
這兩年學風開放,朝廷也不用重典,這些學子都大膽的很,雖然是在宮中,竟然也并不太拘束。
寧云衣手中的條子又遞出來一張,馬福看后,說道,“皇上昨日才說,民為貴,江山次之,而君為輕。天下之大,倘若一個百姓也沒有,算得什么江山?君主又是誰的君主?”底下人登時肅靜。
寧云衣用唇形無聲開口,馬福會意,接著說道,“曲才子請起,你所言甚合皇上心意。”
那曲東陽磕了一個頭,說道,“我朝有陛下,真是萬民之幸,天下之幸。陛下愛民如子,體察下情。兩年來不加賦不增稅,造橋鋪路開善堂學堂,設醫館工場,大力救濟災區,造福萬民。陛下英名,定當流芳百世。”
切!寧云衣無聲的笑笑,看不出來這家伙也會拍馬屁啊!
寧云衣揮揮手,馬福接著說道,“曲才子請至一旁偏殿稍息,陛下稍后還有話問你。”
曲東陽又叩了一個頭,卻不起身,“皇上明見萬里,卻不見得能夠洞察身側。皇后包藏禍心,竊國謀權......”
寧云衣再次無聲的微笑,馬福說道,“曲才子,你今日這等大逆不道之言,陛下可以原諒一次,卻絕不可再有下一次。”
曲東陽還要說,被旁邊的侍衛架著硬是“請”了起來拉向一旁。
他還張口欲言,只說了,“皇上──唔唔——”想是嘴給堵起來了。
寧云衣向后靠一下,放松了身體。
稟禮太監接著朗聲說道,“耿慧東上前。”
寧云衣沒有在指揮馬福提問,他照皇帝已經預備下的題目一一問過。這些人筆試的問卷她并沒看過,不了解他們策論和志向,不如按著皇帝安排的問。
進行的還算快,其中兩個人極是出色,卻不是文人,而是武士。寧云衣命馬福也將這二人留下,稟禮太監再次說道,“皇上起駕。”
底下人快速的跪了一地,恭敬的說道,“恭送吾皇萬歲。”
寧云衣下了寶座,繞過回廊向后殿去。碧玉迎上來,“主子。”
寧云衣腳下不停向前走,伸手摘下頭上戴著的黑紗斗笠,碧玉忙伸手接過,說道,“皇上已經起來多半個時辰了,趙御醫正在為皇上把脈。藥茶也喝過了。沒呈什么折子給皇上,不過兵部侍郎來了,正在里頭說話。”
寧云衣點點頭,拔下頭上的發簪,頭發滑得一肩一背都是,一旁的人沒人敢伸手,她自己攏了一把,邁步進了后殿。
朱梓驍斜靠在錦榻上,小澤站在一旁,奇怪的是曲東陽和她剛才留下的那兩個人也在。不是讓帶他們去偏殿的嗎?怎么都跑這來了?寧云衣進門時,曲東陽他們三個外人都微微側過頭來看。
朱梓驍微微一笑,“回來了,怎么又披頭散發的?”
寧云衣先施禮,“見過皇上。”有外人在場,這個禮數還是要有的。
等她站起身,屋里人除了那三個新來的,一齊跪倒,“恭迎皇后。”另兩個人反應還好,楞過之后急忙跪倒跟著說,卻只見曲東陽兩眼發直,喉頭咯咯輕響,身體僵得象是上了凍似的,臉上全是癡呆之色。
碧玉遞過來暖暖的手爐。寧云衣剛坐在朱梓驍身側,他變彎下腰幫她換上已經準備好的暖靴。
隨后親手端了茶,“快暖暖吧。”
寧云衣接過來先不忙喝,抬頭瞧的時候,那個曲東陽還沒回神兒呢。
寧云衣抬抬下巴,問道,“怎么他們進來了?”
朱梓驍回答道,“我聽說你留了三個人下來說話,想著能入皇后的眼,想必是非凡的人才,所以才讓人叫來我看看。”
寧云衣轉頭看向他,“看過了?看上誰了沒有?”
朱梓驍笑著說道,“好了,知道你累了,這就讓他們退出去。”
寧云衣一挑眉,說道,“慢著,你還沒問過,就聽人唯任,就算我選中的人,也是不行的。皇上總得點頭,我才好安排呢,不然又要被人說了!”
朱梓驍轉開話題說道,“徐竟寒派人送了把新鑄的刀子來,你看看和你畫的圖紙是不是一樣?”我才轉過頭來,看到旁邊站了一個陌生人,雖然不是一身戎裝,但一看就知道是軍營里的人。
那人跪倒,“臣見過皇后娘娘。”
寧云衣笑了,“起來吧,小哥也真是的,這么大的雪,還讓你冒雪送來,明天后天雪停了不也是一樣。”
那人抬頭,笑得純厚,“將軍聽說,這樣的軍刀能大大提高戰斗力,便迫不及待了,一鑄好就讓屬下送來了。”這人是徐竟寒手下的心腹,叫耿慧東,是徐竟寒的副將。
寧云衣那把刀翻轉著看,寒意侵面,雪光閃閃。雖然這年代的冶煉技術受局限,但是合金究竟比單是銅或是鐵強多了。
寧云衣揮臂橫劈了一記,意興勃發,“耿將軍,咱們試試刀!”‘
朱梓驍一聽,急忙說道,“試刀?云衣,行嗎?”
寧云衣一笑,“把后面那個‘嗎’字去掉!”說著,朝旁邊伺候的宮人說道,“把桌椅搬開,就在這試。”
宮人們一起動手,殿中一下子空起來,寧云衣隨意的往前一站,身后有人上來替她除去外邊錦袍,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的勁裝。
“來!耿將軍,不必拘束。”
耿慧東想了一下,拱一拱,說道,“那娘娘小心!”話音未落,耿慧東雙拳一錯,合身撲了過來!
寧云衣知道他練的功夫非常厲害,就算是不用兵器也很厲害,橫刀反切,竟然是不顧他的攻勢徑取他的頸項。這本來是江湖中武功不算怎么高的人耍賴的打法,要么就拼個兩敗俱傷,要么就回招自救!耿慧東當然只能選擇后者。
側身閃避,那一拳擊到半途,被寧云衣手腕輕轉,刀背在他腕上磕了一記。他臉上一紅,下盤依然是極穩,拳頭迎面朝寧云衣招呼過來。
寧云衣腰身后仰,刀鋒平推斬向耿慧東腰際。兩個人都打得快,耿慧東拳腳有力,虎虎生風,寧云衣則是詭招不斷,總逼得他不得不回招自保。
因為他不能對皇后下狠手,而某人又總是機變有余,游斗一場,耿慧東額上已經滲汗,神情也有些焦燥,竟然在寧云衣身形飄忽游走之際陡然站定,雙掌虛握,雙目圓睜,喉間低吼一聲,合掌一翻向寧云衣橫推猛擊!
寧云衣腳尖點地離地躍起,不向后避反向前沖,他大驚之下一掌打偏,一片破碎驚呼之聲。
寧云衣從他身側掠過,刀尖在他腰間點了兩點,在他身后站定。
耿慧東呼哧呼哧直喘氣,偏殿里一時間靜得很,沒人說話。
朱梓驍清清嗓子,說道,“云衣,你這就不對。說了試刀,你凈捉弄他作什么?這刀也沒試出來什么好處。”
耿慧東身形肅立,嗒嗒輕響,他腰中系的一塊錦牌絲索斷裂,牌子掉在地上。他臉通紅,不知道是拾起來好還是不動好。
寧云衣一笑,伸手在刀身上彈了一下,嗡嗡吟聲不絕,“刀好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是這兩天積點悶氣,要發散發散罷了。耿將軍,你肯定不會生我氣是不是?”
耿慧東忙點頭,“是,娘娘早說要出氣,臣站著不動讓娘娘打就是了,省得娘娘費事。”
嗯,到底是徐竟寒的手下,事事為她著想。
寧云衣把長刀信手遞給他,說道,“照這個樣子,先鑄三萬,京畿守備駐軍先發一萬,禁軍發一萬,剩下派人押送送去北方邊界,這段時間,北方似乎并不老實,要防備北周再次進犯我邊境,到時候就讓這寶刀現顯身手,楊威立名。”
耿慧東接過刀,站定了向寧云衣躬身,“娘娘,這一把刀連工帶料,價格至少也要一百多兩啊。”
寧云衣點點頭,向朱梓驍一伸手,對方也是心領神會,立刻從袖中摸出塊鐵牌。
寧云衣接過牌子說道,“先去支三百萬兩,不夠用再來領。”
耿慧東雙手接過了牌子,啞聲說道,“娘娘多保重,臣這就去了。”轉頭又向朱梓驍叩了一個頭,退了出去。
寧云衣伸個懶腰,說道,“有沒點心吃?有點餓了。”一旁碧玉急忙說道,“已經備好了茶點。”
寧云衣點點頭,對朱梓驍說道,“那你慢慢問話,我用茶點去。”
碧玉取過錦袍,寧云衣一手揮開,“打架打熱了,不穿了。”
朱梓驍開口說道,“云衣不用走,朕也想用些茶點了,多呈些送來,讓三位新秀也暖一暖。”
寧云衣似笑非笑站定,“還是不了,我在這兒,恐怕有人食不下咽,難受得很。”
朱梓驍笑著招手,“別鬧了,這么多人在這里,快過來。”
寧云衣左右看看,“那好吧,給你一次面子。”
寧云衣和朱梓驍并肩而坐,熱氣騰騰的茶點呈上來,因為寧云衣在吃上很講究,所以在常例的點心外,特別切了一小碟子肉脯,奶油炸的面點里也塞滿肉松,喝的是熱騰騰的牛奶。
朱梓驍跟她吃一樣東西,難為這個以前總說牛奶有股子腥氣的人,竟然也喝得很是開心。
朱梓驍低聲問道,“你留下曲東陽,想派作何用?”
寧云衣喝一口熱牛奶,貌似嚴肅的說道,“這當然聽從皇上調遣。”
朱梓驍瞪了她一眼,“得了吧你!少打鬼主意,想說什么盡管說。”
寧云衣嘻嘻一笑,“那個嘛,前幾天不是在說滄州......”他看她一眼,寧云衣笑嘻嘻的和他對望。
就這樣曲才子的去向,已經定了。讓他到滄州發展經濟去。
除了曲東陽,其它兩人多多少少都用了些點心,曲東陽在那一直的灌熱茶,仍然處于半離魂狀態。
屋角都生著火盆,暖意融融。
鼻端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讓人神清目朗,甚是舒服。
寧云衣拉過錦氈蓋住自己和朱梓驍的腿,舒舒服服向他肩上一靠,“那你問你的正事,我歇一會兒。”
朱梓驍無奈一笑,伸手撫摸她的長發,手順著發滑下來,將她攬住,“好,你便歇一會兒,等晚膳好了我叫你。”
寧云衣靠著他胸口,他心跳聲音沉穩有力,一聲一聲連綿而規律,讓人不自覺的心安。
能回來......真好,感謝上蒼,讓她回來了。
還記得她剛回來的時候,朱梓驍不敢相信,幾乎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她在一起,生怕她再一次變成另外一個人。后來,他遣散了能遣散的后宮,使得后宮里一下子冷清下來,一時間寧云衣還有點過意不去了。
寧云衣昨夜本就沒有睡好,上午和午后又勞心費神,剛才又和耿慧東動武,有些支撐不住,原來是想靠著他坐一會兒,卻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