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盜殺妄淫
- 劍心輪回
- 方竹
- 6008字
- 2020-12-03 18:21:45
魔分內外,內為心,外為行,無論被冠以何種名頭,卻始終不過這兩種而已。眾魔之中總有特例,有一種魔無分內外,獨然存在于天地間,這便是陰魔。
陰魔之陰并非陰冷之陰,而是覆蓋之意,覆蓋色受想行識五蘊,聚積生死苦果。顛顛倒倒,是是非非,一切均逃不出陰魔籠罩。
此刻那七八位冰美人正向陰險聚集靠攏,雖只有數人,但卻雪山崩塌一般來勢洶洶,當真是要將陰險覆蓋其中一般。卻見陰險微微一笑,單手凌空一揮,一道寒意猶如千軍萬馬一般朝雪崩之處奔踏而至!
瞬息間,馬蹄聲湮沒,而那七八位冰美人也再沒了動作。她們居然被那一道寒意凍結!
冰被冰凍結,這究竟是諷刺,還是笑話?
總之陰險笑了出來,月憐兒的表情卻變得僵硬。
陰險哼笑道:“你我名字里都有個陰,這力量屬性應該很接近,只是現在看起來我比你更陰。雖然你的小把戲我不放在眼里,但我也沒心情這樣一路陪你玩下去,幸好十四交代給我,只要把你帶回去,無論生死。我之所以將你生擒,只是想一路上不那么寂寞,現在……”
現在,他已經改了主意。
只見一只仿佛凝結成冰,也仿佛冰凝結而成的手直探入月憐兒心口,月憐兒的身體在下一刻確實已凝結成冰。
但就在同時,月憐兒的身體之中卻好像一道身影飄了出來,起初很淡,后來卻越發清晰,那從月憐兒身體中分離出的,卻竟然是另外一個月憐兒。
“呵呵。”這月憐兒又是一聲媚笑,道:“哥哥,難道你不知道這陰魔一身二體,一為心魔,一為色魔。心魔有心,你自然制得住她,但我是色魔,色魔無心,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將我擒住,來啊……”
聲音在空中回蕩,她的人卻越飄越遠,她這身體,卻似比風還要輕上幾分。
看著那隨風而走的月憐兒,陰險嘆道:“想不到她還真有兩下子。被她這媚術誘惑,差一點便把持不住了。”視線卻不其然落到一旁的若塵身上,那雪白如玉的完美身體,那冠絕古今的無雙美艷,陰險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了……
當陰險站起身整理還衣服的時候月憐兒的一半分身早已經飄到不知什么地方,但他看上卻絲毫不見著急,好像一切變化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場戰斗的勝利早晚是屬于自己的。
冰原深處,這里的冰顯然要比外面的冰晶更為鮮艷,鮮艷因為其中的紅。
別處的冰只是如花蕊一般含著淡淡的紅,這里的冰卻是通體鮮紅,如血凍結一般。而月憐兒的半個分身此刻卻已經飄到了這個地方,而且在這個地方停了下來。
能夠讓一個正在逃亡的人停下來的地方只有一處——安全的地方。
看來在月憐兒眼中,這里已經是個安全之處。
只是這里也許安全,但卻絕不隱秘,不然陰險絕不會這么快就找到這里來。
但看見對頭來犯,月憐兒卻擺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架勢,好像在等待著陰險侵犯一般。
“你真的很不聰明。”陰險笑道:“如果我是你,如果我打算為自己留下半天命,我絕不會讓我的對手知道,因為這秘密一旦不是秘密,你為自己留下的半條命也就不再屬于你自己。”
月憐兒微微點頭,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想不到你居然能把我逼到這個份上,讓我不得不舍去自己心魔的一部分。”
陰險道:“你這是在夸獎還是在侮辱,原本以為你能個十四齊名怎么也有些真本事,現在看來,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說實話,你原本連讓我出手的資格都沒有。“
月憐兒又點了點頭,道:“你說的的確很對,但是你不想知道,像我這么不堪一擊的弱女子卻能與位列六天四魔王之中呢?”
陰險道:“不過是那些不入流的伎倆罷了。”
月憐兒道:“要不要試試,用你的劍試一試,看看我這不入流的伎倆,到底如何。”
陰險原本只剩一臂,但在他看來,月憐兒根本連讓他用這一臂的資格都不夠,更別說讓他出劍。但既然她說出這一番話,陰險卻當真想證實一番這月憐兒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即便是有什么差池,最多不過是失手殺了她,而對于他來說,月憐兒的生與死根本沒有差別。
劍,那柄與星杰截然相反的劍,原本這柄劍被插在免戰牌上,但陰險卻覺得除了這把劍之外在沒有兵器能配得上自己,故而他這次出來便將這把帶在身邊。此時長劍出鞘,流光若暈,聲如龍吟。
陰險瞥了眼月憐兒,長劍緩緩舉起,劍芒正指向月憐兒,只見其手掌緩緩松開,直到第五根小拇指也終于張開,長劍才脫手飛出,流星般朝月憐兒飛去。二人距離不過三丈,眨眼間這一劍已經來到月憐兒面前。這一招陰險當然用不上全力,至多不過五成,只因為他覺得這一招已經足夠殺死月憐兒。
但卻聽得轟然聲響,這一柄長劍竟被反震回來,斜插在陰險面前的冰面之上。
陰險不由一驚,如果說月憐兒避開他這一劍尚有情可原,但她居然有本事將自己這一劍反震回來,而且不偏不倚的立在自己面前,只能證明她不但修為深厚,而且力度拿捏也是妙訣毫顛。
“怎么了?”月憐兒笑著問道:“很吃驚,是嗎?吃驚我為什么還活著,吃驚我為什么能接下你這一招。”
陰險微微點頭,表示承認,卻忽然大聲說道:“不,不對,這一劍不是你接下的,接下我這一劍的另有其人!”
這一次卻換成月憐兒吃驚,但很快便又恢復笑臉,道:“想不到居然被你識破了。我當然沒本事接你這一招,接下這一招的是他,想知道他是誰嗎?先接這一刀!”
刀光閃現,如一道黑色匹練凌空劃過,刀鋒尚有三丈,陰險卻已在這把刀上感覺到無限兇與惡,而集兇惡兩者之大成者,惟獨這一個字——罪!
陰險不由脫口喊道:“是他!”
“劍之一道,求勝不過是第一層次,至于高層次,便是不求勝也不求敗。劍之一道的至高境界,并非人劍合一,而是劍我兩忘。也許這道理你早就已經懂得,但我還是要告訴你,當你手中握著劍的時候,你最先要面對的不是你的對手,而是你的劍,你要明白什么才是你的劍,只有這樣,你才可以將他的能量發揮出來。但切記,并非要你去駕馭這把劍,而是要你理解這把劍。”
含鋒的傷雖然很重,現在也已經能走能跑,其實在他還不能走不能跑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請第一劍翔來指點他劍道。只是第一劍翔從未教過他一招半式,而只是給他講那些看起來十分空泛的道理,而且很多道理,含鋒原本就已懂得。
就如今日,這所謂劍之一道,含鋒尚在幼年之時就已經有所體會,他不懂為何第一劍翔還要和他說這些。但他卻也深知第一劍翔在劍術一道上的高超造詣,所以對于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含鋒都銘記在心,多加揣摩。
此刻他正在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無勝無敗,什么才是劍我兩忘,卻忽的感覺背后一涼,一種邪惡與凝重混合的感覺如一座山般壓在他心頭,而身為人魔的他可以很清楚的判斷出,只有同為魔,才有可能給他這種感覺。
“怎么會有這種感覺,竟會如此可怕。”含鋒驚嘆之余同時也在努力去想究竟在魔道之中,有誰會如此邪惡強悍,可以給自己如此的壓迫感,但想到最后他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一劍翔原本坐在一個石墩上,但這感覺仿佛也影響到了他,站起身來目光不由得朝血色冰原的方向看去,只是中間的距離相隔豈止千里萬里,他又能看到什么?
含鋒忍不住問道:“前輩可知道這人的來路?”
第一劍翔道:“同為魔道,你難道不知道魔種最強者是誰?”
含鋒道:“難道是天魔?但他不是已經被封印在五方之地,難道他已經沖破那里的結界?”
第一劍翔嘆息一聲,道:“你難道真的分辨不出,這感覺與天魔的不同之處?”
含鋒道:“晚輩只是能從其中感受到一種莫名的罪惡,好像只要被這感覺浸染,無論是飛禽走獸還是花草樹木,都會變得污穢,都要被明正典刑才算罷了。”
第一劍翔道:“既然如此,你難道還猜不出他的身份?”
含鋒深思片刻,脫口而道:“罪——”
“——魔!”
陰險雖只看見這一道黑暗凝結的刀鋒,但他的判斷力比起含鋒卻要高明一些。
“沒錯,是我。”聲音在空中回蕩,空曠的冰原之上,這聲音猶如孤狼的嚎叫,聽的人心驚膽寒。
“佛有三十七道品,魔卻有三十八道品,其中一品便是罪魔。”第一劍翔又坐回到石敦上,如數家珍般的說道:“罪魔顧名思義,便是天下罪惡的集合體,盜、殺、妄、淫,也正是如此,他才是所有魔中最為簡單也最為瘋狂的一個。”
含鋒問道:“既然如此,為何罪魔不能位列六天四魔王之中,卻要居于其下?”
第一劍翔道:“他不是不能,是不想。我說過,他的欲望極其簡單,簡單到不求名利,所以四魔王中才沒有他的名字。但若論實力……”
“論實力如何?”含鋒迫不及待的問道。
第一劍翔卻回答:“不知道。”
人還未到,陰險卻已能聽到遠處傳來那十二分沉重的腳步聲,而聲音的間隔卻是完全相等,沒有絲毫韻律的節拍也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有所改變,長刀拖在地上發出的嘶磨聲仿佛利刀在人的牙齒上劃刻一般。而這嘶磨聲與那腳步聲合拍,更是如一首詭異的音曲,恐怖、冰冷;冰冷、恐怖……
面對這種感覺,陰險那一顆佛之世俗心卻也不能再古井不波,因為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不相信世上會有一個人如此深沉如此邪惡。他與第十四暗朝夕相處,但即便是第十四暗也無法給他以這種感覺。
感覺與實力的強弱無關,就如王者站在百姓面前,也許這百姓是萬中無一的強者,但面對王者那一份君臨天下的氣度也難免不為之折服,這時便這百姓能在彈指間取下王者頭顱,但他卻也未必有出手的勇氣。
這便是所謂的感覺,陰險此時心頭涌出的也正是這種感覺。
遠處一道朦朧身影走來,就如從地獄中翻滾而出的巖漿,所過之處寸草不留,便是那冰晶結成的花也因其凋零,碎成不可見的冰晶飄散在空氣中。面對這樣的強者,陰險心頭不免也泛起一絲寒意。
終于,那人的身影完全自黑暗中脫胎而出。
什么樣的臉可以被稱為罪惡的臉?也許就是這一張吧。
而這一張罪惡的臉上最為顯眼的,則是他左邊的瞳孔。瞳孔與瞳孔只見的差距幾乎可以等于心與心之間的差距,但這一只瞳孔與所有的瞳孔都不同,因為它根本就不存在。兩道刀痕在這瞳孔處交集,一道傷痕自左額角直至右下顎,另一道自眉心至左耳根,這一只瞳孔就這樣生生被毀。傷口早已愈合,卻已看不出這里原本還有一只眼睛。
但偏偏也就是這樣一只已經不復存在的瞳孔,卻看得陰險渾身不自在。
他不得不將自己的視線轉移,轉移到他的手上。
他的左手齊腕而斷,用一只鐵爪代替,鐵爪泛著黑紅色,不知是這金屬的顏色,還是血色。右手提著一口大刀,大刀比人更高的刀,刀柄長約三尺,護手卻是一骷髏頭,刀身早已殘破不堪,刀刃也微微卷邊甚至還有缺痕。但無論誰都知道,無論什么樣的刀只要在他手中,都是同樣的可怕。
刀可怕,手自然更可怕。陰險的視線又不禁轉移,但這人身上又有哪里是不可怕的?敞露的胸膛之上一只獸面刺青仿佛活的一般,上面那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獸仿佛隨時都可能活過來一般,周身如樹藤般盤繞的肌肉,幾乎同腦袋一樣粗細的脖子,如大象般穩健又如獵豹一般矯健的雙腿,還有那一對尖尖的長耳以及一頭披肩的紅色長發。
最終陰險的視線還是落到了他的瞳孔之上,他右邊瞳孔承金黃顏色,周圍卻是一片暗紅。陰險之所以去看他的眼睛,是因為只有透過瞳孔,他的他心通才能讀到對方的心,只要了解對方的心意,那么自己的勝算就會大一點。
但是,當陰險讀到罪魔的心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么可笑。
罪魔的心只用四個字就可以完全概括:盜、殺、妄、淫。
陰險幾乎已經被面前這人驚呆,站在這人面前,他幾乎連呼吸的勇氣都沒有。
而看到陰險的表情,月憐兒卻不免笑出了聲:“哥哥,怎么不說話了?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為什么可以名列六天四魔王之一,全是因為他。我做不到的事情全部都有他為我做,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倚在罪魔的懷里,滑膩的皮膚觸碰到他外露的胸膛,他是否已經動心?他胸前那一只猙獰的異獸,是否也已經按捺不住?
罪魔看了眼懷中的月憐兒,左手那一只鐵爪猛然在她那滑膩的背上抓出了三道血痕,皮肉外翻,幾可見骨。月憐兒慘叫一聲,罪魔卻仰天狂笑,伸出那如野獸尖尖的長舌舔舐爪上殘留的血跡,表情更癲狂。
看到這表情,陰險卻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月憐兒雖然背上吃疼,但慘叫一聲過后又咯咯的媚笑起來,仿佛這疼更能讓她興奮,更能給她快感。
看著這兩人,陰險忽然覺得自己來這里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猛然,罪魔推開懷里的女人,大刀朝前劈下,刀鋒幾乎已將陰險壓碎,隱約間能自刀鋒之下看到一張猙獰鬼臉,正朝著自己呲牙詭笑。但陰險畢竟是陰險,身形一晃便避開罪魔大刀,雙手在胸前接連擺出九種手勢,口中喝念: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這赫赫然竟是世俗心曾用來對付他的九字真言!
這原本是佛門中一門極高深的法術,除了深厚的佛門修為作為根基更需要足以與之相輔的佛法。這原本都不是陰險所具備的,但當他得到世俗心之后,這一切都已歸他所有。而且此時佛法配合他自身修為,這手印更顯得神秘莫測。
印法結完,只見一只無形大手自陰險心口生出,探向罪魔心房。只要這一只手將罪魔的心握在手中,罪魔便必死無疑。這本就是一擊必殺的絕招,世俗心用這一招來對付陰險,就是知道別的招數在他面前不過是白費力氣。陰險此時也明白這一點,故而出手便是絕招!
原本他以為罪魔會防會守,但是他錯了,罪魔根本沒有理會他這一招,而是又一次揮砍起那柄不知砍了多少人頭顱的大刀,而且他的出手絕對要比陰險的出手更快,陰險的那只手還未抓到他的心,陰險的命就一定已經在他手里。
所以陰險只有收手,只有退!
但這時他的一雙眼睛卻似看到了什么,世俗心給他的不單單是他心通的絕技,還有天眼通。天眼所及不僅僅是萬萬里之外,更能看穿時空,看到過去和某種未來。
嘴角,他的嘴角在這一瞬微微上揚,身子一低又向上一躍便凌空飛起,而見罪魔左腕向前一伸,那只鐵爪脫手飛出,五指竟在空中張開。想不到這一只鐵手竟然是活的!
陰險飛的極快,卻不想這鐵爪飛的更快,五指一合便將陰險的足踝抓在手中,罪魔用力向后拉扯,這一條腿被抓了回來,陰險卻仍在空中,他這條腿居然與他的身體分了開來。陰險凌空轉身,利箭般朝罪魔俯沖而去,卻見罪魔胸膛一挺,胸前那異獸刺青竟真的活了過來,只見青光一閃,異獸已朝陰險鋪了過去,四足凌空踏出,絕沒有因無處借力而影響了速度!
異獸張口,陰險卻似有意被他咬到,而被咬到的則是他的手臂,僅僅是手臂。因為這手臂也與他的身體分離開來,而他的身體,依舊朝著罪魔沖去。罪魔出手,大刀凌空揮砍,刀氣如彎月般劃出由頭至股,竟將陰險劈成兩半!
原本任何人受了這樣的傷都難以活命,但陰險卻不同,這被劈做兩半的身體卻化作兩道青芒,去勢竟因此加倍!
只見一道青芒盤繞于那大刀之上,而另一道青芒卻已繞到罪魔身后,那把與星杰相反的暗星杰適時的出現在陰險手中,而下一刻這把劍已貫穿罪魔胸膛。
陰險得意一笑,那四分五裂的身體又一次聚合,他的嘴角不免又泛起一絲笑意。
原來方才他用天眼通所見的乃是罪魔這一生中唯一一次被擊敗的經歷,而那一次失敗更在他的后心處留下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傷痕,陰險這一劍正是沿著這傷痕刺入!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勝利,卻不想罪魔竟回頭看向他,右手奮力向后揮打,陰險來不及閃躲被這一擊結結實實的打中,身子斜斜分出,撞碎了七八根冰柱才停了下來。當他停下來的時候他幾乎已能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已經碎成了粉末,也許比粉末還要細。
月憐兒走到他身邊笑著說道:“你的確聰明,而且居然還能看到他那一道傷痕。但你也不想想,如果那傷口能要了他的命,那么他早就已經死了,如何還能活到現在?”
沒錯,如果那一道傷口是致命傷,罪魔早就該是一具尸體,如何還能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