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蕓菡手中的栗子糕啪嗒一聲掉落下來,她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肚子,紅潤的臉色迅速地退成了蒼白,光潔的額頭處滲出了些許細汗。
夏初汐明顯嚇了一跳,扔掉手中的栗子糕,趕忙扶起了她,焦急道,“蕓菡,蕓菡,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初汐……我……我的肚子好痛……?。 笔捠|菡尖叫一聲,禁不住疼痛之意,兩眼一閉,在夏初汐的懷里暈了過去。
“蕓菡,蕓菡……”夏初汐看著她的臉色愈加蒼白,心里憂心不已,緊緊地抱著昏迷的她,失聲喊道,“來人啊,快來人啊!”
門被大力地推開了,可進來的人卻不是青闕他們,而是剛巧到夜華宮的容華。一身金黃的龍袍還未褪去,目光在注視到夏初汐懷里暈倒的蕭蕓菡時,眼底翻滾著狂怒的氣息。
“快,你們快去請?zhí)t(yī)。蕓菡,你醒醒啊?!毕某跸z毫沒有注意到容華嗜血的目光,依舊擔憂地看著懷中的蕭蕓菡。
“夏初汐!”容華厲喝一聲,幾步過去抓住她的手腕。夏初汐未曾防備,手腕被一往上提,整個身子不由踉蹌著站了起來,懷里的蕭蕓菡滑倒在一旁的軟墊上。
夏初汐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迎面而來就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可比當初杜美人的侍女打的重了許多。那是一個男人的力量,還是一個武功高超的男人。
她的嘴角迅速地流淌下血痕,感覺腦膜在轟轟作響,她甚至感覺不到嘴角的疼痛,嘴里卻盈滿了血腥的味道。
這才從浣衣局出來多久,相隔個幾日就弄得遍體鱗傷,舊傷未好又添新傷,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竟能受住這么多的折磨。
“原以為你真的變了,沒想到還是跟以前一樣,毛毛躁躁,現(xiàn)在居然還嫉妒心這么重。”容華的聲聲譴責就在她的耳旁,她清晰地聽到自己結(jié)了痂的傷口又淌出了血,很痛很痛。
原來,自己在他的心里就是這樣的人,毛毛躁躁?嫉妒心重?她還真是可憐他,以前到底是怎樣忍著,能跟她這么惡心的人在一起這么久呢?
夏初汐費力地轉(zhuǎn)過頭,嘴角處還殘留著血跡,手腕處被容華大力地握著,想要碎了一般。上次的傷還沒好得完全,這一用力,更是痛苦不堪。
可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眸色異常地冷淡疏離卻又帶著一股倔強的勁兒。她迎上容華震怒嗜血的眼神,沉聲道,“我沒有。”
她知道她的解釋沒有用,可是她不愿放棄唯一的解釋機會。她甚至在私心里希望他相信她,就這一次就好,這樣的想法快要將她折磨得透不過氣了。
剛沏了茶回來的墨蘭和青闕,看到眼前的一幕都不由怔住了。墨蘭在看到暈倒在地的自家主子時,手中端著的茶盤不由掉在了地上,連忙上前扶起了她。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到底對菡兒做了什么?”容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纖細嫩白的手腕像是要折了一般,針扎般地痛。
“我說我沒有,為什么你不肯信我一次?”夏初汐覺著,她的心約莫快要碎了,像雪花一般,埋入了土里。
“信?哼,你叫朕如何相信一個連自己國家都會背叛的人!”他俊美的臉上是嘲諷的笑意,眼底滿是不屑的神色,說出的話比世間最毒的毒藥都要讓人痛不欲生。
夏初汐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顫抖著,唇瓣的血色盡褪。她嘲諷地勾起一抹笑靨,凄涼卻絕美,到現(xiàn)在,她到底還在期望什么?
他早就習慣了無視她的真心,將她最美麗的感情放在腳下狠狠踐踏。在他的心里,她就是個丑陋的女人,一個會耍心機,會嫉妒,會不擇手段的女人。她,還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皇上,還是先救貴妃娘娘吧,耽誤不得。”青闕在一旁不忍地開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般絕望的夏初汐,仿佛只要再有一擊,她便萬劫不復(fù)。
“對,先救人。”容華恍恍惚惚地松開了夏初汐的手,轉(zhuǎn)身去抱昏迷著蕭蕓菡。轉(zhuǎn)眸陰狠地看著她道,“將她給朕押去羲和宮,若是菡兒有何意外,朕要你陪葬。”
夏初汐早就癱軟在地,烏黑的發(fā)絲遮住了她的臉。聞得容華狠厲的話語,她依舊沒有反應(yīng),直至門口的侍衛(wèi)要來押她,她才抬起了頭。
丑陋的疤痕在她的臉上蔓延著,瞳眸中似無一物,毫無焦距,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般。她倨傲地站起身來,沉聲道,“我自己會走。”
與生俱來的貴族感是不需要雕琢的,她的一抬手一投足之間,尊貴的氣質(zhì)便流露出來,讓那些侍衛(wèi)不覺地感到壓力。
夏初汐沒有看任何人,也不理會紅腫著的臉。她輕拭去嘴角的血污,纖瘦的身軀挺直地走了出去,淡薄的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印著那難看的疤痕。
她身姿優(yōu)雅,渾身上下透露著一種貴族氣質(zhì),讓人望而卻步。潔白的裙擺漾開好看的弧度,步步生蓮,寸寸似雪。
路過的地方眾人均竊竊私語,嘲諷的眼神似要將她傷得體無完膚。她抬高著頭,看陽光周圍蕩滌的光暈,所有的丑惡,她都看不到。
青闕安靜地跟在她的后面,她根本不知道方才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夏初汐的樣子,她覺得不會是她做的,內(nèi)心里已不知不覺偏向了她。
羲和宮里忙做一團,一大群的人忙里忙外。夏初汐沉寂的眼眸微跳了一下,難道蕭蕓菡的病真的那么嚴重?
她剛踏進羲和宮的一剎那,容華的身影便閃了上來,一把勒住了她的脖子,直逼得她倒退至墻旁,后背撞在了墻上。
“說,你到底給蕓菡吃了什么?”容華的眼底嗜血的意味比方才更是濃烈,大有她不說他就一把捏碎她脖子的勢頭。
“我沒有。”夏初汐的臉微微漲紅,可臉上的神色未變,執(zhí)著而倔強地看著他的雙眸,眼底是一片清明。
“沒有?沒有為什么菡兒中毒了你卻完好無事?你說啊!”他一甩手,將她摔到了桌旁。夏初汐收不住勢,頭撞到了桌沿,鮮血立刻就流了下來。
屋內(nèi)的太醫(yī)驚懼地跪了一地,似是從來沒看到他們的君主發(fā)這么大的脾氣,都瑟瑟地不敢動彈。床上的蕭蕓菡雙眸閉合,一切的喧鬧都影響不到她。
夏初汐忍著渾身的痛楚,扶著桌沿站起來。她擔憂地看了床上的蕭蕓菡一眼,又看向盛怒中的容華,冷聲道,“容華,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這么蠢的女人嗎?在自己的宮里設(shè)計殺人,等著你物證人證齊全來抓么?”
她凜冽的目光穿透眾人,看著那不可一世的君王,輕諷道,“把我歸為蛇蝎心腸的女人,也請把我想得高級一些,有些事,我還不屑做?!?
地上的眾人嚇出一身的冷汗,這公主好生不懂形勢。在所有的證據(jù)都指著她的時候,她居然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種話。
容華的臉只能用可怖來形容,就似來自地獄的閻羅王,想要誰死誰就必須死。他冷眼看著夏初汐,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朕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是什么毒?”
“我不知道,那栗子糕是娘娘托宮外的人買的,皇上有時間審問我,不如去審問那些人?!毕某跸敛晃窇?,身上傷痕累累,卻沒有心那么累。
“那為何只有菡兒中了毒,你卻沒事,你當真以為朕這么好騙么?”容華依依不饒,咄咄逼人,不肯放過。
夏初汐眼眸一冷,緩步地走到蕭蕓菡的床旁,冷聲道,“青闕,給我一把匕首或是尖銳的東西,再拿個茶杯過來。”
“你想干什么?”容華疾步上前,抓住她已是紅腫不堪的手腕,質(zhì)問道。
“想要救她,就給我走開一點。很快,你就知道我為什么沒有中毒。”她平靜地看著他的雙眼,那雙眼里布滿著急,為著床上那奄奄一息的女子。
容華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眼神依舊凌厲地看著她。若是她有何不軌的行為,立馬便會成為他手下的亡靈。
青闕將東西拿來后就站在一旁,她多多少少猜到夏初汐想干什么,可當她真的看到她用匕首劃破自己手腕的那刻,她的心還是劇烈地顫了一下。
羲和宮內(nèi)安靜極了,就連一直在哭泣著的墨蘭也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眸。容華坐在椅子上,墨黑的眼眸看著她滴血的手腕,眼底顫動了一下。
鮮紅的血液像一朵朵妖嬈的花朵,順著她紅腫的手腕滴淌下來,落在精致的茶杯中。一滴一滴,紅得似忘川河畔的曼陀羅花,代表著死亡的氣息。
夏初汐的眼眸一眨不眨,淡然地看著流著血的傷口,看著漸漸被填滿了的精致茶杯。唇瓣隨著鮮血的流逝逐漸蒼白,像是隨時會昏過去一般。
可待到茶杯中裝滿了血的時候,她仍舊沒有暈過去。她清明地將手中的茶杯遞給青闕,輕聲道,“給娘娘喝下?!?
容華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鮮血順著他的指骨流淌下來,溫熱了他的手??扇羰菦]有了心,再如何溫熱的血都無法溫暖它。就像現(xiàn)在的夏初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