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胡思亂想并不能讓時間變得更慢。
到了傍晚,鎮(zhèn)子的廣場上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中央的篝火燃得旺旺的,周圍所有桌椅都坐滿了客人,好多不認識的姐姐們正在給來參加婚禮的人上酒上菜。
我被領到廣場中央臨時搭建的臺子上,鹿步叔叔已經(jīng)在那等我了,他也換了很好看的禮物,他個子很高,肩膀也很寬,整個人氣質(zhì)非凡。我隔著模模糊糊的面紗望向他,心想:如果他說他不是鐵匠,而是個將軍, 說不定旁人也會相信呢。
給我主持婚禮的是鎮(zhèn)長。
鎮(zhèn)長人胖胖的,鼻頭也圓,看上去和藹可親。他捧著著厚厚的大書,又讀了大段大段的宣禮詞,在問我是否自愿嫁給新郎時,我偷偷瞄了一眼,不認識上面的字。
見我不答,鎮(zhèn)長笑我害羞,干脆跳過我,直接問鹿步叔叔是否是是自愿娶我為妻,鹿步叔叔點點頭,為我戴上一個銀子打的戒子,樣式簡單卻好看。
“是我自己做的。”他小聲說:“啊,我差點忘記了。”
他又拿出一串銀質(zhì)手鏈來,戴到我手腕上:“窮地方,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逗女孩子開心,希望你能喜歡。”
我低頭盯著手鏈瞧了一會,鏈子上絞著兩顆極為精致小巧的鈴鐺,稍微動動便會發(fā)出細小又清脆的聲音來。這時,鎮(zhèn)長又宣布到:“現(xiàn)在我們宣布你們結為夫妻!大家可以慶祝了!敞開喝,敞開吃!“
觀禮的人群頓時喧鬧起來,只聽杯碟交碰,好多人圍著篝火吹拉彈唱,熱鬧得緊。我望著臺下一群鬧騰的人,倒是沒料到婚禮過程這么簡單,鹿步叔叔伸手過來想撩起我的面紗,我下意識往后躲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沒事的,別怕。“
他低聲安慰到。
一旁的鎮(zhèn)長也笑瞇瞇說:“新郎要吻你哦。“
我只好站定,于是他終于成功撩起我的面紗,認真端詳著我的臉,半晌才說到:“你真的很漂亮,我撿到寶貝了。“
我見到他眼中燃起炙熱的光,就好像他鋪子里終年不熄的爐火,熱情的令人不安。我等他來吻我,等待命運給我吻,正閉上眼,突然聽到場下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是許多杯盤砸到地上的碎裂聲。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
我看向鹿步叔叔,他一伸手把我扯到他背后,場上的歡樂喧鬧聲瞬間安靜了下來,有人怪聲怪氣說到:“奉總督之命,我來催收稅款。“
這個聲音令人厭惡,是噩夢里才會傳來的聲音。
“我們今年已經(jīng)足額交過了。“鎮(zhèn)長立刻交涉到。
“并沒有!“
“你可以隨時查驗帳薄。“
我偷偷從鹿步叔叔身后往外看,只見說話那人騎在馬上,穿著稅官的衣服,身后還有一隊鐵狼騎兵,天啊,是他,是前些日子被我狠狠咬了一口的家伙。我絕對沒有認錯,他那副癡肥的體態(tài),想讓人忘記他都很難。
鎮(zhèn)民們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肥胖的家伙似乎很滿意自己造成的威懾效果,又從掛在馬側的皮包里抽出一卷紙來展開:“看清楚了,領主大人親筆簽名令,茲日起,所轄領地上所有婚禮舉行必須經(jīng)過允許,并繳納結婚稅后才準舉行,若不經(jīng)過允許,則帶走新娘,以新娘初夜相抵!“
“荒謬!“
“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
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怒吼起來,我發(fā)現(xiàn)鹿步叔叔的拳頭握起來了,用力之大,正在微微抖動,這一紙命令對于男人來說是最大的羞辱。
“那你們現(xiàn)在聽說了。“
稅官懶洋洋說到,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在用鼻孔對著眾人,見人群騷動,鐵狼衛(wèi)隊立刻上前去將他和激憤的人群隔開。
“我們的尊貴領主大人是個慷慨仁慈的好人,他甚至不忍心嚴厲對待子民,但你們實在太不懂得感恩了,甚至暗中支持叛軍!我看……你們這些人中就藏了不少逆賊吧。”
“不要牽扯別人,你要多少錢,我們現(xiàn)在繳就是。“
鹿步叔叔冷聲阻止到。
稅官稍稍側目,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五倍罰金,婚稅是一個銀幣,你要給我五個。”
一個銀幣不是小數(shù)目了,它夠一家人半個月的生活開銷。鹿步叔叔示意身旁的學徒去拿錢,學徒取出五個銀幣送過去,但稅官卻不接。
“我想你這個新郎官是誤會了。我?guī)砹耸畮讉€弟兄,總不能讓他們白跑一趟,所以……我是說每人五個。”
這簡直是訛詐!
一瞬間,我以為鹿步叔叔會發(fā)怒,但他……最終,也只不過是咬咬牙:“可以,多羅,去取錢來給諸位大人。”
然而,就在叔叔側身招呼旁人去取錢的一剎那,我的面紗被他的袖扣意外的勾起了。稅官立刻看到了我的臉……他看到我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被我咬傷的手臂的位置,我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果然聽他立刻發(fā)難到:“不必了,把新娘帶走相抵吧。“
眾人不知其中緣故,大為驚駭,鐵狼衛(wèi)隊聽他號令上前來便要搶我,眾人用杯子和板凳砸他們,但無濟于事,鐵匠鋪的一個學徒不知道從那摸出來一把刀,與其中一個衛(wèi)兵扭打,可憐他身上沒有護甲,幾乎立刻就被砍倒在地,有大股的血流出來了。好好的婚禮見了血光之災,眾人更加激憤了。
“我們受夠了!“
“跟你們拼了!“
“你們想造反么!鐵狼衛(wèi)隊!殺光他們!“
我驚叫出來了,場面已經(jīng)徹底亂了。期間還夾雜中鎮(zhèn)長苦苦哀求不要動手的聲音,但轉瞬間便被淹沒了。但手無寸鐵的人怎么是裝備精良的帝國鐵騎的對手,鹿步叔叔和一個試圖靠近我的鐵狼衛(wèi)扭打起來,雙雙從臺子上滾了下去,我不知所措,另一個鐵狼騎士騎馬沖向我,我以為自己要被撞死了,抱頭蹲下,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襲來,整個身體被人從后領拎起懸空了。
“救我,救我啊……“
我還沒來得及呼喊出,便被馬鞍凸起的部分重重撞了一下胸口,肺里一緊,頓時昏過去了。
意識模糊中,我好像聽到了姐姐呼救的聲音,越來越遠。
整個世界也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