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錄吧。”二濃眉對紅領(lǐng)帶說道。

“恩。”

丁十三看到紅領(lǐng)帶似乎開始在本子上打起圈來，過程只要了幾秒鐘。

“2014年8月2日下午5點38分，街道的監(jiān)控畫面最后一次顯示洪家老婦人買菜歸來，那時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紅領(lǐng)帶打上一個勾抬頭朝向丁十三問道。

“可我一直......一直都在他們家里啊。”丁十三硬著頭皮回答道。

二濃眉老眼橫視著丁十三：“你說，你一直呆在他們家里？”他有些好笑，這么露骨的回答會出自一個對案子什么干系都撇不清嫌疑的人之口。

“是啊。”丁十三略微肯定點了語氣。

“你跟洪家的人是什么關(guān)系？”紅領(lǐng)帶又是一勾。

“也不算很熟吧。”丁十三雙手舉起來，錚亮的手銬在頭頂?shù)臒艄庀麻W耀刺眼，他朝后摸了摸后腦勺，摸到腫痛的地方，嘶~的一聲停止了動作。媽的，什么時候自己有這么窩心過。

“呵，不算很熟是有多熟？那一直待別人家里又干嘛？”二人質(zhì)疑。

“也就，也就買賣關(guān)系吧，你知道他們家的人在鎮(zhèn)上開了個超市，那店是有些坑，時不時的兜售一些黑心貨。就那天早上我買了一箱泡面，您知道，我這種深度宅，是愿意和泡面為伍的。回家拆開才發(fā)現(xiàn)箱底有近一半的泡面面餅都發(fā)霉了，我沒有工作，生活也很拮據(jù)，何況那更是我一個月的正餐，想想也挺來氣的，所以我就找他們家里理論去了。”

“這就是仇恨的來源犯罪的動機？”二濃眉說道。

“不不不，你們一定想多了。”丁十三急忙辯解道。

“我先問一句，2014年8月2日下午6點至晚上7點的這段期間也就是被害人死亡的時間，你有在現(xiàn)場嗎？”二濃眉問道。

“恩，有。”丁十三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二濃眉點了一根煙：“丁十三，陳述一下當(dāng)時的情況，越仔細的好。”

......

“其實我根本就沒看到具體是什么情況，我找他們理論，就想要回那一箱泡面的錢，我沒有精神分裂也沒有殺人動機，他們把我關(guān)在院子里，躲里屋誰也不見。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了！？”二濃眉和紅領(lǐng)帶異口同聲。

“我當(dāng)時就說吧，他們要不開門出來給我把錢退了，我就在院子里一直坐著，我就不信他們幾頓飯都不出來買菜吃。”

這不是他們希望聽到的答案，二濃眉和紅領(lǐng)帶似乎有些惱怒。

丁十三深吸口氣，盡可能的在為自己開脫找各種理由。

“不過...他們家貌似風(fēng)水不太好。家里養(yǎng)了一只大黑狗，這個不知你們警方有沒有做過調(diào)查，聽說狗在前幾天莫民奇妙的死了，死狀詭異，七竅沾滿黑膿，內(nèi)臟都被掏空了。”

“那狗得的什么病？”紅領(lǐng)帶不打算放過任何一條線索。

“得的什么病我怎么知道。”丁十三神情有些炳然，望向二濃眉嘴里的煙，頗有些試探。

二濃眉把燒得只剩半截的煙遞給丁十三：“你繼續(xù)。”

丁十三不介意這是別人抽剩下的煙，濾嘴上還殘留著二濃眉嘴中的余溫和唾沫。丁十三大口吮吸著，僅吧嗒了四五下，便已燃到了屁股上，裊娜的煙霧從嘴里吐出，緩緩升起，又漸漸淡薄。

“這老宅子從外面看還算是個風(fēng)水福地，但卻不知什么原因，我在院子里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陰冷的寒氣，用風(fēng)水來說就是四象對沖，格局反噬的煞氣，儼然就屬一座兇宅的特征。”

“呵，這說得還神乎其神了啊。”紅領(lǐng)帶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似笑非笑。

“叫你回答事發(fā)經(jīng)過難道是讓你講解風(fēng)水的？風(fēng)水好不好我可管不著，法治社會容不得封建毒瘤。”二濃眉滿臉的不樂意，桌子被敲的咯咯響，稍不把控一下，這年輕人一轉(zhuǎn)移話題就把他們帶上道兒了。

“好的，警察同志。如果丁十三沒記錯，下午快六點鐘的時候，他們里屋里好像確實有什么動靜。不過不像是打斗聲，當(dāng)時我倒還以為他們要妥協(xié)給我退錢啊，滿心歡喜的我還扯著嗓子嚷嚷了幾句，之后就再沒有聲音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整件事的經(jīng)過，我覺得，那時候我聽到的聲音不如說更像是快氣絕身亡時人本能發(fā)出來的掙扎聲響。然后一直在院子里等來了警察，老洪家的人已經(jīng)氣脈全斷了，這個你們現(xiàn)場的法醫(yī)都鑒定了，都說不是死于他殺，倒有點像是傳染病的那種。”

丁十三聳了聳肩，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繼續(xù)道：“說不好聽點，也許我們也快了。”

“丁十三，你好像懂風(fēng)水？那么這個案子你能作何解釋？”二濃眉旁敲試著打開一個結(jié)。

“風(fēng)水？去他媽的風(fēng)水！我宅可不代表我沒文化！我自幼讀過《云笈七簽》還有《洞神八帝元變經(jīng)》，也就這水平，專業(yè)不對口，我可沒法回答你的問題。”丁十三扔掉了煙屁股，跺了跺有些僵硬的腳，該死的，他們究竟把我關(guān)在這里是有多久了，還有后腦勺的腫塊又是哪個混球給的。

“你......”二濃眉輕敲著桌面，發(fā)出哐哐的聲響。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對那些道教文化感興趣。“案發(fā)時，除了聽到的聲音外還有沒有看到什么？”

“沒有，什么都沒有，莫名其妙，警笛聲，門被破開，警察，然后我被一槍托打暈了！”丁十三終于生氣了，他也必須得生氣。

“審訊就先進行到這里吧。”二濃眉這時有些回避丁十三的怒氣。

“坤叔，您看這......”紅領(lǐng)帶把筆錄從桌子的這頭推到那頭，放在了二濃眉的眼皮底下，略顯尷尬。

丁十三盯著這個叫坤叔的二濃眉，眉宇間透著五味陳雜的表情，丁十三知道他在做思想斗爭。

這樣的口供鐵定是沒法跟上級交差的，現(xiàn)場沒有打斗痕跡，沒有兇器，法醫(yī)鑒定也沒能拿出中毒跡象和人為勒痕、鈍器創(chuàng)傷等解剖報告來。沒有，什么都沒有！這又是一個刺頭案子！！

審訊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審訊室后也死一般的沉寂......

......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丁十三渾身一激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神中滿是不解。

“報告政府，丁十三實話實說，該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你們監(jiān)禁我也快有24小時了吧，在沒找到充分證據(jù)前，是不是該讓我出去先？畢竟今天可是七夕節(jié)！”

“你小子。”兩人不約而同驚駭了一聲，大抵是丁十三突然站起來的緣故，“坐下，瞧你這點出息，我們只不過是例行公事做做筆錄。”

二濃眉站了起來，怒指著丁十三身后的審訊椅。

丁十三又一屁股靠在了椅子上：“還有什么要問的就請問吧，我相信政府是依法辦事，走司法流程的，我也會積極配合的。”

說完這一切，丁十三看到二濃眉的臉漸漸郁卒，兩道略粗的長眉在額中擰成一個死結(jié)。

“小郭，就這樣吧。”他嘆了口氣，艱難的說道。

“丁十三，把你的聯(lián)系方式和住址留下，等會兒你就可以走了，但不要忘了，在這個案子結(jié)案前，你永遠都是第一嫌疑犯，我們會根據(jù)掌握的證據(jù)，隨時會對你進行司法傳喚的。所以，如果你想早日擺脫這種局面，那請你積極配合我們，提供屬實的線索。”紅領(lǐng)帶一溜子說完了一大段，自己也喝起茶來。

丁十三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家庭住址，看著和那份洪家滅口案的筆錄一起被警方備案裝進了檔案袋，并帶去刑偵科立案偵查。

然后二濃眉把丁十三帶出了審訊室。

出來天已經(jīng)是漆黑的了，丁十三回頭看了看警局，碩大的牌匾掛著：XY市公安局。

不禁笑了笑，原來我是從淳化縣一路被帶到了市局里，看來這簍子是捅的有點大了。

“怎么，差點蹲進牢里了還有心思笑？”二濃眉在一旁發(fā)話道。

“怎么說呢，重新出來的感覺才似天上人間。”丁十三有些莞爾，“都快到大街上了，這個就這樣了？”

錚亮的手銬被城市的霓虹燈光照耀，閃爍出五顏六色的暈環(huán)，隨即在老刑警的不甘中脫離了手腕，連同二濃眉一起，轉(zhuǎn)身消失在警局大門里面。

......

深色的夜空下，行道樹一路簇擁，丁十三嘴角微微上揚。

實話是么？

當(dāng)然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