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葉秋抱膝坐于自家院落內眉頭輕鎖。
此刻他心中有著一絲猶豫。
不是走于不走的選擇。
而是該如何面對養育他的鄉親們。
或許他期待鄉民們的不舍。
但他更怕這些不舍讓他動搖。
在其思緒之際,院落破敗的大門被人緩緩推開。
來人正是柳云,昔日那雙美目,此刻滿是血絲,焦急的神態表明了她心中所想,當她看到葉秋正一臉笑意的望著自己時,心頭一塊巨石方才落下。
柳云走到葉秋身前,雪白的玉手在葉秋額頭上輕輕一撫,口氣中略帶牽強的說道。
“傻小子,我還真怕你就這樣一聲不吭偷偷走了呢。”
話語間柳云將手中的青色布包朝著葉秋遞了過去。
“臭小子,拿著,里面有兩套換洗衣服還有一些細軟,出門在外沒有錢怎么行,莽莽撞撞的,等用到時才知道后悔!”
這淡淡的埋怨卻讓葉秋心頭一陣暖意。
葉秋帶著一臉頑劣,壞笑著說道。
“嘿嘿,云姨,我這又臭又傻的小子,你不會那么快就忘記的吧。”
這一問卻讓那柳云俏麗的面頰瞬即泛紅,一雙美眸微微瞪了葉秋一眼。
“瞎說什么呢,你這孩子真是的。若是你辦完事情閑下來就回來看看……”
后半句,顯然有些底氣不足,柳云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比李村這清鄉僻壤,或許這一走便是永遠。
葉秋微微點了點頭。
“云姨,我會回來的。”
柳云還要說些什么之時,忽然村頭的警鐘響了起來。
“咚!咚!咚!!”
這股聲音是那般陌生……
至少葉秋從記事以來從沒有見那口大鐘敲響過。
此刻鐘聲如此急促,顯然是有大事發生。
葉秋望著一旁的柳云,從其臉上也看到了疑惑之意,心中暗暗盤算著。
:也罷,走前若能為村子做點什么好事的話也算是彌補一點這些年受的恩惠。
有了這一層想法,葉秋心中釋懷了不少。
畢竟有的恩是無法還清的不過是自我安慰罷了。
葉秋與柳云快步朝著村頭走去,期間二人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或許柳云心中有無盡的言語卻如何也說不出口,葉秋又何嘗不是?相望間,倒不如一言不發。
待二人來到村頭時,此刻此處早已人滿為患,其中一些村婦口中念念有詞,顯然大早上被吵醒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待葉秋看清情形后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原來,此刻村外正站著一大群馬賊。
馬賊們一個個面目猙獰,且其中不乏身上帶之人,顯然是剛剛與人廝殺過不久。
為首之人是個大光頭,怒目雷須身高八尺有余,手中提著一把開山刀架與肩上,一臉的蔑視。
此刻村中老少大多都以集結完畢。
站在最前方的便是村長老李與村中第一勇士陳強,以他二人為首的還有幾十名年輕壯士。
顯然這些便是李村唯一的力量。
很明顯,這力量在過百馬賊看來尚無威懾可言。
馬賊頭領那名光頭大漢望了望眼前的村民,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搖頭晃腦的超前走了幾步,待距離村子百步之距時,停了下來,開口說道。
“老頭,你就是村長吧,老子名叫雷童,我身后這百來個弟兄看得起我,叫我一聲老大,所以我這當老大的也不能虧待了弟兄們,今后,你這小村就是我們的了,不過你們大可放心,我們兄弟不是那些沒見過市面的山野莽夫,我們只要糧、錢、女人,只要每年數夠,你們村子的任何麻煩都由我們山狗幫接了!”
大漢的聲音如雷霆般響亮,言語之中滿是不可置疑的霸道之感。
此話一出頓時激起村中一些青年的血氣,一個個叫罵連連。
這一幕好似大漢看慣了一般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睛至始至終都盯著老村長一人。
村長老李聽了大漢的話后雖依舊氣定神閑,但那握著拐杖的手卻時而傳出一陣陣“吱、吱”聲來。
其身旁的陳強則一臉的怒色與凝重。
他陳強雖有一身本事,但這群馬賊一看便是刀口上舔血的狂徒,他一人又怎么可能護的住全村百姓,至于大漢的要求在陳強看來不過笑話而已,莫說村長的想法是何,他陳強便第一個不答應。
光頭大漢細細看著老村長略帶玩味的說道。
“怎么樣老頭?別想討價還價,我們可不答應!條件我就直接和你說明了吧,每年按月繳納糧食錢財,每年送三十個年輕女人上寨次年輪換。如果不答應也好,我們弟兄還懶得上山去建寨子呢,等到我們血洗你們這小村落、霸占你們的女人后,可別在地府向閻王老爺告狀才是,哈哈~~~~~”
話畢大漢還不忘囂張的仰天大笑一番。
此話一出,如石擊水,李村眾人再無法平靜。
李村的精壯們一個個躍躍欲試破口大罵。就連一些村婦都忍不住撒起潑來。
顯然李村自立村至今三百余年,也不是沒遇見過山賊強盜騷擾,這些風浪若沒能度過又豈有今日之榮?奈何老村長知道,李村這近百年來過的太安逸了,村子精壯們看似勇武實則都是些花架子,見不得血,哪能和對方馬賊想比,如果真打起來就算擊退了山賊,李村的精壯也要死去一半,此刻老村長考慮的不是輸贏的問題,因為不論結果如何雙方都沒有贏家……
自從三十年前被推舉上村長這個位置后,老李一直都以老好人形象視人,如今或許是他這頭老邁的猛虎露出獠牙的時候了。
村長老李雙眼微瞇欲要開口之際卻不料身旁的陳強率先一步跨了出去。
陳強站在最前方,與光頭大漢兩兩相望眼中滿是冷意,但武者,不失禮數,縱使對方是山賊、馬賊欲殺你之人,陳強依舊朝著對方一記抱拳。
“這位兄臺,今日之事可否就此截過?若他日兄臺在此地安寨的話,那與我李村也算是鄰居也算有緣,希望兄臺看在這份難得緣分上,留我雙方退路如何?”
陳強的聲音不卑不亢,顯然他心有怒氣在場之人盡知,卻依舊沒有表露出來分毫,單論這養氣的功夫已然不凡。
一旁的村長老李聽后不禁點了點頭,顯然也贊許陳強的心性。
馬賊首領,那名光頭大漢仿佛聽到了世間最有趣的笑話一般。
想他雷童在蕭河西岸也算是小有名氣,若不是與白馬幫爭鋒落敗而后被昔日盟友背叛遭到追殺也不至于來到此等窮鄉僻壤。更可笑的是,此地隨便出來一名村夫竟然與他講其道理來,這讓他不禁感到顏面大損,臉上也浮出一絲冷笑。
大漢冷著臉朝著陳強緩緩走來。
一股駭人的氣勢從其周身散發而出朝著眼前的陳強壓去。
武修分三大境界。后天、先天、凝神。
而后天境界分三層,內力化形、內力化罡、罡氣如山。
這三層級別看似簡單,但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卻是窮其一生都無法逾越的鴻溝。
尋常百姓修煉著一些粗淺功夫,就算其天資再好也僅僅止步后天第一層終身再無法存進。武者修煉自身,橫煉肉體,但最為重要的卻是周身竅穴筋脈的疏通,否則體內千辛萬苦修煉出的內力永遠無法轉化為罡氣,其根本原因除了內力質量的問題外,便是自身的經脈與竅穴的問題,至于那些高深的法決與秘籍卻不是那些個尋常百姓有幸能夠修煉的。特此,內力化形這一后天門門檻被很多武者戲稱為后天極限,寓意為尋常武夫一生的極限。
陳強年輕時曾學到一些武修招式,吐納之法。這也使得他在三十歲那年突破成為后天極限的高手,若但論天資而言,他陳強也屬一流。
此時,見到對方向著自己逼來,陳強當然知道對方想要干什么,只不過此刻他心中卻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如同一頭壓抑本能的怒虎,在等待著對手的挑戰。或是戰對方,又或許是在和自己戰。十多年來的田園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卻抹不去他心中的傲氣,他渴望著生死之戰,奈何家有嬌妻、麟兒……
如今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要的便是一場殊死搏斗,武者何惜一戰!武者何懼一死!
片刻,光頭大漢就以走到陳強身前三尺處,甚至大漢身上散發出的體味陳強都已嗅到。
陳強依舊從容的望著對方,臉上沒有絲毫緊張之色,不過他身后的一些鄉民卻沒有這般底氣,有的甚至被光頭大漢散發出的駭人氣勢所驚退。
這時,不論是鄉民還是馬賊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不遠處多出了兩道身影,正是葉秋與柳云。
望著眼前的一切葉秋眼中滿是冷意,右手早已握拳不知何時他的雙腳已經陷入泥中,或許他在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沖動,又或許他在等待著什么。
這里是他的家。
遠處的鄉民們,都是他的家人……
習武者,若連家人都無法保護,習的什么武,求的什么道!
就在此刻光頭大漢動了。
他毫無征兆的提刀朝著陳強的頭顱削去,力量之強、速度之快,尋常村民竟看不清!長達一米由余的馬刀上,滿是銀光閃爍,想不到這馬賊頭領,竟然也是內力化形的高手!
只不過他太小看陳強了。
當他出手之際,先前面無表情的陳強卻詭異的露出一抹笑容。
自他露出笑容的那刻起其身軀也隨即弓了起來,左腳不知何時已經邁出了一小步。右拳不知何時已經握緊收與腹部,待這身軀一弓,恰好躲過光頭大漢這一記橫斬。
而后,光頭大漢略帶吃驚的看著陳強那抹詭異的笑容……
還有在自己眼中漸漸放大的怒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