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目組的老同志們很少會在晚上聚會,與陸羽笙這種孤家寡人不同,他們的生活側(cè)重于家庭。
十一月初質(zhì)控部空降了個邱姓中層干部,他和項目組很多同事領(lǐng)導(dǎo)都認(rèn)識,尤其和程亦虎之間是相交多年的知己,所以為了歡迎這位老朋友邱部長來MT發(fā)展,程總監(jiān)在十月的倒數(shù)第二天組織了個聚會為他接風(fēng)洗塵。
大家興致頗高,因為終于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出去嗨皮了。去飯局的十幾個人都是平日工作中交集頗多,嬉笑打鬧慣了的。
陸羽笙因為傍晚下班時接了個供應(yīng)商電話,所以耽誤了點時間,等她到花榭水都包房的時候,一群人鬧哄哄的要么在打撲克要么在搓麻將。
在包房尋了個沙發(fā)上的空位準(zhǔn)備坐下,無意中瞟了眼麻將桌子前的幾個人,赫然看到廖凱在列。只見他斜靠著實木椅子的椅背,低著眼眉瞧著面前的一溜麻將章子,左手搭著椅子扶手,指尖還夾著正在燃燒的煙卷,略微尋思后右手打了張牌出去。
羽笙有點驚訝,廖凱可是從來不會賞臉參加這類項目組普通同事間的聚餐的,看來今天這個邱部長面子不小啊。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在她看著廖凱的同時,廖凱的視線也從她身上一瞥而過,只是沒等到她微笑打招呼,他抬起左手吸了口煙繼而轉(zhuǎn)頭繼續(xù)他們的牌局。
那廂麻將又摸了幾圈,便看到他們陸續(xù)站起來了,估計是準(zhǔn)備開席了,一邊還能聽到程總抱怨“廖總今天不在狀態(tài)啊,整場盡是放炮了,害我跟著一起輸啊……”,廖凱似乎只笑了笑,并為答話。
沒有女人的飯局是枯燥無味的,男人間的相互吹捧,互道情義難免言語干澀,不夠濕潤,時間久了,就像拿著一個鐵勺反復(fù)摩擦著地面,令人生倦,酒越喝越萎靡。
而一旦有了姑娘的加入,整場飯局的氣氛會變得完全不同,酒過三巡男人們便插科打諢起來,這平日里不好開的玩笑此時在酒桌上大家也不甚在意。
有人不經(jīng)意的諂媚討好,有人恰到好處地挑逗。作為席間唯一的一個女性,陸羽笙不好意思接茬,又不能不接茬,好不容易有個女性來中和這旺盛的荷爾蒙,豈是這么容易蒙混過關(guān)的。
饒是平日里一副伶牙俐齒的模樣,可這種飯局之上,她自認(rèn)為還做不到八面玲瓏,驍勇善戰(zhàn),她風(fēng)情卻不世事,況且飯桌之中還有自己中意的男人,于是對這么一大桌男人,她只好勇于自嘲,然后該喝酒喝酒,該聊天聊天,言談舉止不矜持不放浪,讓人感覺恰到好處,又有一些青澀的業(yè)余。
歡迎遠(yuǎn)道而來的新領(lǐng)導(dǎo),敬酒致意是不可少的,而作為飯桌一枝花,別人的敬酒也免不了。
“小陸,來來,把酒滿上,我今天敬我們的美女一杯。”
“別介,陸工您這話說的,您是前輩,理應(yīng)是我敬您。”說著陸羽笙站起身來幫對方把酒滿上,然后端起酒杯,在略低于對方杯沿的位置與之碰了一下,便要一飲而盡。
“哎,隨意,隨意就行了。”對方也沒有想把她灌醉的意思,酒喝的是氛圍,所以大家點到為止就好,男人們喜歡能喝酒的姑娘,但不喜歡喝醉酒的姑娘,一個醉酒的女人可一點都不性感。
敬酒也不能只敬一個人,這樣就拂了領(lǐng)導(dǎo)的面,于是推杯換盞間一頓飯下來,也是喝的氣氛融洽,余情未了。
行業(yè)所限,在陸羽笙這個職位的幾乎沒有女人,所以有女人出現(xiàn)時會頗受歡迎。如同是在齒輪間加了點潤滑油,工作中磨合起來異常順暢。因此平常只要不是太過分的玩笑和曖昧,一般情況會照單全收,她是個帶了點聰明圓滑的小女人,很清楚大多數(shù)老男人不會跨越雷池,偶爾的曖昧只是讓他們感覺受用,讓他們覺的女人有在認(rèn)可他的魅力,滿足他的大男子心態(tài)。這樣在你需要他們出手幫忙一把的時候,他們都欣然答應(yīng)。
離席之后時間尚早,一群人又互相慫恿著轉(zhuǎn)戰(zhàn)去唱歌。唱歌陸羽笙是真不精通的,做個合格的聽眾還湊合,許是喝了酒有點微醺的緣故,加上KTV豪華包房暖融的溫度,讓人有點昏昏欲睡,為了不至于在那里睡著出糗,她拿了手機(jī)煙盒起身去樓下大堂透透氣。
好巧不巧,在樓梯間碰到廖凱,他邊打電話邊從樓梯上來,只聽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道:“行了,我晚點過去……”
和他錯身而過,樓梯本來就狹窄,隔著咫尺的距離羽笙能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味。
他的電話還在繼續(xù):“你要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等我……”
不難猜測他這時應(yīng)該是在和他太太通電話,陸羽笙好奇會是什么樣的女人才能入得了他挑剔的眼睛。
久違的狂歡最難將息,大叔們的興致很高一點都沒有散場的意思,煙草也不解乏,陸羽笙實在覺著困頓,便和大叔們告了別回家睡覺去。
喝了酒,車是不能開了,郁郁寡歡的在馬路邊等待出租車,深夜的風(fēng)吹的人瑟瑟發(fā)抖,攏起衣領(lǐng)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以便能驅(qū)散掉一點寒意。
約莫等了有一刻鐘,還是沒有空車過來,在她快沒有耐心繼續(xù)等下去的時候,身后傳來了調(diào)侃的聲音:“年紀(jì)不大,煙癮不小。”
沒反應(yīng)過來是誰,陸羽笙莫名其妙的回頭,心想著,小姐姐抽煙礙你蛋事。
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廖凱一手插在西褲口袋一手拿著手機(jī)嘴角微微楊起,就那樣站在身后看著她。
“咳……咳……”陸羽笙被自己鼻腔里的煙嗆了一下,“咳……”好在這黑燈瞎火的夜晚緩解了她的尷尬。
“是廖總啊,你怎么也出來了?等出租回家?”
說話間她伸手把煙盒遞給廖凱,示意他要不要一起。廖凱倒是沒拒絕,伸手接了過去,無意間地觸碰,他手指冰涼。
從煙盒彈了一根煙出來放進(jìn)嘴里,也不用打火機(jī),“別動,借個火。”只見他的頭湊過來,就著她唇間燃燒的煙卷,點燃了他的那支。
“哎,你不能自己點火啊……”
“麻煩。”廖凱回答得如此坦然。
“……”。
“廖總,你沒喝酒,怎么不自己開車回去。”陸羽笙記得晚上飯桌上廖凱并沒有喝酒。
“沒開車上班。”
“哦。”
他們倆各自站著抽著煙,沒多余的交流,也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這風(fēng)實在太冷吹的陸羽笙按耐不住開口:“那什么,廖總,要不這樣,你看這里也等不到車,你開我車先把我送回去,然后你再開回去或者打車回去也可以。我住的那小區(qū)打車很方便。”說完還朝他狗腿地笑了笑。
廖凱沒多作思索便同意了她的提議,畢竟車不來等的只能干著急的滋味真不好受。
廖凱開車極穩(wěn)當(dāng),車內(nèi)的溫暖和靜謐讓坐在副駕駛的陸羽笙開始打起瞌睡,本來只想閉眼小憩一會,可是眼睛還沒完全閉上,就被駕駛員同志無情喊醒了:“哎,你別睡著了,我不知道你住哪里。”
她努力撐大眼睛,“隨便吧,你不是知道嗎。”
“什么?”廖凱沒聽懂她說的話,半瞇著眼睛斜著頭瞅她一眼。
“哦……不是……那個錦繡江南苑……”
陸羽笙困的有點語無倫次了,沒聽清廖凱下一句說了什么,就真的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夢里的自己開車在隧道中飛速前行,在她以為這段路漫無終點時,畫面傾刻間回轉(zhuǎn),整個人跟隨著汽車全身心墜入滔滔滄海,恐懼感將人包圍湮沒,想掙扎又無能為力,想到還沒來得及跟這個世界告別,本能的伸手去抓住點什么,入手的卻是一片冰涼,這不是害怕是絕望,夢中陸羽笙不由自主抽泣起來。
“哎,醒醒……”
哭的不能自己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搖晃她,陸羽笙一個激靈,猛然睜開雙眼,滿腦子還都是先前的畫面,心有余悸,呆呆的坐著回想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夢境。
“你什么情況?做噩夢了?”
車內(nèi)的小燈亮著,駕駛座傳來廖凱的聲音,陸羽笙木木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對方指了指自己的手。
陸羽笙這才尷尬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正緊緊捏著他的右手胳膊。連忙把手撒開:“不好意思,做惡夢了。”抹了把臉,臉上都是淚水。
緩過神來,也沒了先前的睡意,為了氣氛不變得更窘迫,她只好轉(zhuǎn)移話題,假裝望了望窗外:“這是到小區(qū)了嗎?”
“嗯,你說的江南苑應(yīng)該就是這里。”
“好,謝謝廖總。”
陸羽笙拿過手機(jī)看了下時間,都快凌晨一點了,看來睡了有一會了。
“那我下了。很晚了車你就開回去吧,今天不好意思,耽誤了你和你太太的事了。”說完這話她自個兒偷偷樂起來。
“笑啥,偷聽我講電話……那不是我太太。”黑夜中的廖凱好像少了些往日的嚴(yán)肅,這時候竟然有心情和她說話。
“是吧,那信息量有點大……”
越發(fā)覺得廖凱有點意思,本來準(zhǔn)備去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嘿嘿。”
“我離婚了。”
廖凱的話出人意料,但陸羽笙卻并未覺得有多驚訝,反而有點小小的竊喜。
兩人對視了半秒,在這密閉的空間,誰都能看出對方眼底升騰的曖昧。
笑意逐漸爬上唇角,“那行,你今晚就歸我了,下來吧,請你吃夜宵。
這么刺裸裸的邀請,陸羽笙可不信廖凱聽不懂。用黑夜打著掩護(hù),似乎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沒了以往的拘束。
“別了,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不解風(fēng)情!你把車停好我等你。”不給他回絕的機(jī)會,陸羽笙率先開門下了車,向小區(qū)里面走去。一邊在心里跟自己默默打賭,他會跟來。
以后的每次回憶中,陸羽笙都會感慨原來年輕果真有年輕的好處,無知無畏,憑著僅有的了解和獵奇心態(tài)的蠢動,自己就對廖凱動了勢在必得的決心。
不遠(yuǎn)處汽車落鎖的聲音傳來,沒有過多的猶豫,廖凱還是選擇跟了過來,陸羽笙猜他是個悶騷又多情的男人,那么,既然來了,就沒準(zhǔn)備要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