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緊緊抱著陸嶼之給她拆下來的一根椅子腿兒，艱難的挪動。

她好想問，“你是變異了嗎？”為什么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陸嶼之，能徒手拆椅子啊。

不能問，不能問。

問就暴露了，問就顯得蠢了。

“跟上。”跟姜沅的挪動不同，陸嶼之走路就是大步流星，走路帶風。

“哦。”姜沅抱著椅子腿噠噠噠跟上去，“你不害怕嗎？”

陸嶼之涼颼颼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嘲笑她。

確實，對于陸嶼之來說，末世剛剛來臨，這些“怪物”還不是很厲害，跟后期比算是小巫見大巫。

事實表明，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在陸嶼之九轉千回思考的時候，姜沅只覺得放松，因為他們進到了電梯里啊。

“小心。”紅色的數字跳動到-1的那一刻，陸嶼之把姜沅拉倒了身后。電梯門緩緩開啟，看著空無一物的樓梯口，姜沅又呼出一口氣。

“什么都沒有，幸運的”我們……話還沒說完全，就被腥臭的血液濺了半邊身子。

陸嶼之手里的棍子上還往下滴著血，地上的喪尸喉嚨里還會發出“赫赫”的聲音。姜沅癱坐在地上，腳邊便是那個喪尸布滿血跡的頭，原來人變成喪尸之后會發青發白。姜沅想，她現在也應該是發青發白的一張臉吧，是嚇到發青發白的。

陸嶼之抱起癱坐在地上的姜沅，腥臭的血液沾染了兩人一身。走動的時候還踢到了不知道哪個步驟掉落的椅子腿，“咣當”的聲音又把姜沅嚇得一激靈。

怎么便能嚇成這樣樣子？陸嶼之低眸看她，他其實是故意的，故意在喪尸靠近他們的時候沒提醒她就直接動了手，血液濺她一身也是故意的。

“沒事了，沒事了。”

這句話好像是一個開關，關于小姑娘眼淚的開關。小姑娘帶著口罩，他只看見那眼淚唰的一下便下來了，摟著他的脖子抽噎，說什么也不下來。

“不下來？”陸嶼之坐在駕駛位上，再次確認。

姜沅搖搖頭，她現在腿都是軟的。而且，她害怕離開陸嶼之的下一秒就再遇見那樣的“怪物”。

“我們要去哪里啊？”待姜沅恢復了情緒，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她以為出門就是簡簡單單去個小區樓下的超市的，結果車行了這么久還沒到。

車行過這一路，路上沒有幾個人，偶爾會出現幾個今早遇見的怪物，躲躲也就過去了。今天好像格外的陰沉，烏黑的云低壓壓地，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到了。”這是一家倉儲式超市，門口守了十幾個保安，玻璃門上還有未干的血跡。

她又腿軟了。

陸嶼之看了她一眼，口罩下的臉上是不明的情緒“以后都會是這樣。”

姜沅知道這句話是說給她聽的，他在告訴她要適應。道理誰都懂，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我會慢慢適應的。”細細弱弱的聲音來不及仔細聽就消散在風里，但姜沅就是知道，他聽到了。

第一天出門采購的人并不多，一是害怕，二是鼓舞人心的話的確有用。

姜沅現在就像是一個陸嶼之的掛件，緊緊扒著陸嶼之的胳膊。哪怕已經進到了超市里，她依然不松手。

“松手。”倒不是說陸嶼之煩了姜沅，或許也有一方面，更多的是如此近的距離他不好把東西放進空間里。

他的空間是“醒來”擁有的，跟前世所了解的空間異能不同，他的空間里有樹有水，倒像是憑空撕裂出的一塊桃花源。

或許，把東西放進空間也不是困難的事情。現下，有個更棘手的問題：姜沅，她又哭了。

陸嶼之看著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皺起好看的眉。這是又怎么了？

“你跟我說，你怎么又哭了？”

“我，我害怕。我想牽著你，你讓我松手。我真的好害怕啊……”陸嶼之這個時候也不去區分牽著和扒拉著的區別了，女朋友哭了就得哄。

柔聲細語的安慰，分不清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還愛她嗎？他知道答案的，不愛了。或許上輩子他是愛過的，愛她的容貌，也愛那份柔軟。

但自從末世開始的那刻起，她的容貌雖在，那份柔軟卻沒了，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嫉妒又功利。她一點一點消磨掉了那份愛，更別說她還做了那樣的事情。

然后他重生了。

重生在了末世開始前。

他并不是一個報復心強的人，并且這么弱的姑娘即使他不去報復也被這末世吃的連骨頭也不剩。

明明他可以不去管她的，但是第二天還是忍不住去了她家，他想去看看她，看看那個仍舊柔弱仍舊軟糯的姜沅。

此時末世還沒真正開始，她還是他喜歡的那樣，甚至比上輩子末世前的姜沅更加柔軟。

他心里有個想法，這個人，或許不是那個姜沅。

她就像是原本姜沅的進化版，只留下了美好的一面。

那你，到底是誰呢？

陸嶼之輕嘆了一聲，牽起姜沅的手。然后開始名為采購實為掃蕩的購物之旅。

你平常逛超市買東西是怎么買呢？推著購物車慢慢逛，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拍個照。但陸嶼之不是，他是推著購物車一趟一趟往車上裝。姜沅很不明白，為什么牙刷牙膏也要買一購物車？真的不可以現用現買嗎？

他們的車裝的下嗎？姜沅跟保安站在一處，眼睛一直往車子那邊瞟，裝了這么多東西，這個車會不會爆炸啊？

姜沅不知道的是，車子就是個幌子，大部分的物資都進了陸嶼之的空間。

即便如此，車上放的也不算少，各種速食日用品都堆滿了后備箱和后座。

陸嶼之看了看車上的東西，眼中劃過思慮。還能再裝一次，再買下去，怕是要被旁人察覺了。

“有喪尸，你快跑啊。”姜沅很著急，她看見有個喪尸一瘸一拐地朝著陸嶼之走過去，走的很慢，就像一個腿受傷的人必須拖拽著那根殘腿。

陸嶼之仍然不緊不慢地裝著物資，在姜沅看來他就是沒聽見她的聲音，從前的時候雖然也被旁人詬病聲音小，她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反而覺得聲音大不好。這是第一次，她對她細弱的聲音感到沮喪和無力。

“別擔心。”姜沅循著聲音的方向，出聲的是站在她旁邊的一個保安，看年紀也才二十左右。

在說了這句話之后就沖了出去，姜沅覺得他手里的電棍已經變成了長槍，超市前的空地幻化成了沙場，穿著灰色保安服的青年變成了所向披靡的將軍。

“你沒事吧，謝謝你啊。”剛剛的青年叫小陳，他比陸嶼之往回走的早，姜沅和他搭話的時候陸嶼之才款款走來。

姜沅有點生氣，這個男人為什么這種時候還是不緊不慢的，他就不怕，就不怕被喪尸咬一口嗎？

但是陸嶼之沒有給姜沅生氣的空間。“走吧，不是還要喝酸奶？”再牽手就變得輕車熟路了，他甚至還捏了捏她的手。

害怕的時候姜沅沒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但現在不那么害怕了，粉色的心思就出現了。

這是她第一次和男孩子手牽手逛超市，姜沅的上輩子是沒有談過戀愛的。

是的，上輩子。以前的事情已經被她歸為上輩子的事情了。上輩子的姜沅長的好看，但她有回避依賴性人格。說簡單點，就是那種看著別人談戀愛她酸酸酸，真到了有人表白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拒絕。

說起來，陸嶼之真的是承包了她無數的第一次，第一次坐在男孩子懷里，第一次跟男孩子手牽手……

好像也不賴，這個男孩子又能保護她，又帥。就是，她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啊。

“看我做什么？”在經過三輪姜沅目光的扒拉后，陸嶼之忍不住了。

你叫什么啊？

我有點失憶，你叫什么來著？

不行不行。

這些問法通通不行，一問就暴露，她可得守好自己的小馬甲。

“啊，這里有沒有優簡牌的酸奶？”這個問題應該很機智吧，也不會暴露，又貼合實際。

姜沅真想給自己的機智按個一鍵三連。但就在進度條要走完一圈的時候，她的大拇指被薅了回來。

他說，“那是什么牌子？”

啊，所以，這里沒有那個牌子啊。那她不是要……要被送去實驗室？

“沒有嗎？我隨口說說的。”

陸嶼之看著緊張到頭快貼到貨架上的小姑娘，笑了。

“嗯。”姜沅只覺得有陰影籠罩了下來，轉頭便撞上了陸嶼之的胸膛。

胸膛上還有淺淺的血跡，是抱她的時候留下的。說起來自己身上的血跡好像更多，在地下車庫的時候被濺了半身。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黑色羽絨服上半邊都是暗紅的血跡，有一種瑰麗的妖嬈，如果忽略這個味道的話。

太臟了，太臟了。她可是個仙女，還在男孩子面前這樣，掛不住臉的姜沅又跑到前面假裝去看其他的商品，自然錯過了陸嶼之深邃的眼神以及他手里拿著的酸奶。

透明的袋子上印著它的牌子“簡優”。

待酸奶買完，太陽已經轉到正中央。來時姜沅是坐在陸嶼之腿上的，走的時候她很自動坐到副駕駛上，并且自己乖乖扣了安全帶。

陸嶼之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

“去哪吃飯？”

這種時候要去哪里吃飯啊，難道不會吃飯吃一半就有怪物跑出來嗎？

姜沅看出來了，陸嶼之完全不擔心這個問題，就他剛剛把喪尸視若無物她就該知道的。

“要不，我們自己做？”車里開了空調，小姑娘把外面沾了血的羽絨服脫掉，露出里面白糯糯的毛衣，顏色跟那張摘去口罩的小臉一樣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