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無一行人的街區，只能看見灰白色的制服人員，忽然一輛純黑色的客車緩緩駛來，無視一旁的“禁止”封條，直闖街區中心，直到被一道吹哨聲阻止。

“先生，此地區暫被封鎖，請繞道行駛。”

交警小跑過來，拿下嘴里的口哨，一邊禮貌地敲了敲車窗玻璃，同時另一只手指向在道路口的警示牌，“很抱歉影響了大家的日常生活，懇切您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可車子還沒有任何掉頭的意思。

窗打開了一道縫，交警聽見交談聲，后座有一個人那腔調是那么悅耳、那么難忘，語氣從容又優雅，仿佛舞臺上的詩人。

“瓦倫斯，你沒有通知他們嗎？我們要來這的事情。”

“……少爺，現在是下午2點。”

“時間不剛好嗎？”

“但我們和他們約好的時間是明天的下午。”

“哦，那是我記錯了，再通知一遍吧。”

聽到對話，交警壓著疑惑的心情，保持職業素養——這車上是有什么大病？

交談應該是結束了，交警看到，這次車窗迅速被搖下來。

然后就見到一位白發的外國中老人正注視自己，年齡大約50歲，帶著點斑紅的白皮膚，藍色眼睛神氣且銳利，體面的黑西裝讓壯實的身材一展無遺。

“你好，龍城的交警朋友。”瓦倫斯老爺子伸出手，在交警一臉懵逼地握住后，他的聲音像響炮一樣快速說道：“我們身份特殊……所以這里并不想介紹自己，希望你見諒，你只需要立刻撥打給你的最高級上司——龍城警局局長，稍后他會說服你，放我們進去。”

“打給局長？”交警愣住，他有些猶豫，但出于國際友人的外交禮儀考慮，還是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機。

三分鐘后，這輛黑色客車在交警熱烈的視線下，如高傲的紳士踏步進街區深處。

它來此目的明確，停在了一棟老舊公寓旁——好巧不巧，13號公寓。

“真是懷念的氣息。”

達到目的地，客車后座，芬可（名字）先是朝窗外緩呼一口氣，才在瓦倫斯老爺子的攙扶下，下了客車。

“好了，瓦倫斯，我們在中國，不太需要按家族的禮節行事，那樣太特殊了，我不太喜歡別人異樣的目光。”

芬可輕輕抽回那白皙的手，他的臉俊美得如通話里的王子，氣質也像，只是那卷曲的棕色短發，以及深褐色的眼睛，看起來略顯憂郁。

“好的，少爺。”瓦倫斯點頭，便在前面帶路，先一步走進了公寓里。

芬可跟在后，穿過銹紅色鐵門，踩在滿是鞋印的木地板，嗅著一股若有若無的下水道污水氣味……身體打了個寒顫，陰冷的環境讓他如入冰窖。

“直接去案發現場，17樓。”芬可皺起眉。

“電梯壞了。”瓦倫斯看向走廊的盡頭，說出的不是好消息。

“那就走樓梯。”就在芬可苦惱于要爬到17樓時，二樓的樓梯方向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

什么？這里怎么還有人在！

第一時間，芬可警惕起來，但下一秒又放松。

“它已經壞了好些天。”

從樓上走下來的鬼無厭三人，更好撞見剛來的外國友人，前者用著那淡漠的視線迅速掃了一眼，最終停在了芬可的臉上。

鬼無厭不假思索：“推理協會的人？”

被道出身份，芬可有些驚訝，“是的。不過知道推理協會的人可不多，你是中國分會的成員嗎？”

推理協會是全球范圍的國際性特殊組織，并不具有很強的官方性質，更類似民間組織，在各大國家都設有分會，分會的成員數量及質量也因國而異。

不同于“幫派”規矩，除了一些基本守則，協會的成員（會員）行動都具有很強的自由性，協助警方破案、參加各色聚會、追查殺人犯等等。

但因為近年來，人類社會的犯罪分子越來越猖狂，惡性事件頻發，常幫助警方破案的協會成員自然會被罪犯盯上，常有生命威脅。于是會員多數選擇了隱藏身份，也有多數低調行事，暗中以偵探、刑偵顧問等職業繼續去幫助。

所以，對于推理協會的人也摻和進來，鬼無厭不覺得意外，反正他只需要睡個好覺。

鬼無厭對芬可點點頭，語氣含糊：“大概是。”

“推理協會的人，是葉局長叫的嗎？”一旁，林彥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有鬼探先生協助……算了，大人物的事情，有他們自己的考慮。

芬可眉頭微蹙，對鬼無厭的回答顯然并不滿意，他擺擺手：“那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不知道也沒關系，只是現在我想問你幾個問題，請如實回答。”

作為尊貴的二級會員，詢問一個普通人或者社會上的偵探，對方怎么會拒絕？

“喂，你這啥態度，這樣跟老鬼說話。”見來者態度強硬，林開摸摸鼻子，挺著胸擋在鬼無厭身前。

“我們是受到葉衛輝龍城警局局長的邀請來的，他告訴我們，有必要的話，可以詢問任何警方的人——關于此案的事。”瓦倫斯咳嗽一聲，暗示這幾人他們的來歷。

“切，我們又不是。”林開懟道，語氣極度不屑，咱鬼開商行的負責人，龍城的市長都要跟客客氣氣！

鬼無厭沒說話，他仿佛沒聽見芬可的要求，眼睛看著出口的鐵門，并示意后面的人跟著離開。

“我是龍城警局的刑警，你們問我吧。”林彥月打算留下來，看鬼無厭的眼神充滿抱歉，本以為帶鬼探來公寓查案會很順利，沒想到遇到警局請來的貴客。

芬可卻搖搖頭，指著鬼無厭，認真道：“我要他回答。”

“為什么？”林彥月的臉色變了，林開的面皮也抖了抖。

“沒有為什么。”芬可微笑，他反問道：“問他就不可以嗎？”

“呵……沒什么，就覺得你很勇。”林開聳聳肩，說出的話讓一老一少莫名其妙。

“既然推理協會的會員這么說了……那你說吧。”剛走到芬可身旁的鐵門，腳步頓住，鬼無厭抬了抬眼皮，手自然摸向衣服內。

看見這，瓦倫斯雙眼突然緊盯鬼無厭的動作，眼神里充滿警惕。

不是槍，鬼無厭拿出一個藥罐，吃了幾粒。

“這案子你認為是不是血樂園兇手干的？”芬可說道。

“嗯。”鬼無厭輕輕應了聲。

芬可瞳孔縮小，語氣不太平靜，“原因呢？”

“雖然藝術性比不上血樂園，但這垃圾是什么味道，一聞便知。”

“垃圾……”兇手被直白稱作垃圾，鬼無厭那言談里流露的蔑視，讓芬可印象深刻。

芬可早提前拿到了推理協會給「北港事件」的檔案袋，知道案件的許多信息，但卻并沒有什么幫助，所以才來到案發的第一現場，而在來之前，直覺讓他感到此案必然和血樂園案脫不了關系。

“關于兇手的殺人動機，我想聽聽你的想法。”芬可接著問，看著鬼無厭的神情不知怎么，多了些敬畏。

本以為鬼無厭會說什么驚人的推測，可答案很意外。

“動機，很簡單……泄憤。”

芬可的表情變得不對勁，當即質疑道：“泄憤，兇手在北港殺了十三位受害者，就是為了泄憤？你是在開玩笑嗎？十三位受害人怎么可能和兇手都有仇恨！他們之間更沒有任何相同點！這不合理……”

“我從不和陌生人開玩笑。”鬼無厭沒有直面問題，而是邁開了腿走出公寓，在芬可不解的目光下，融入外面的陰雨天。

龍城的天空，竟又下起了秋季的黑雨。

“你不能走！”芬可咬著牙，明明覺得鬼無厭的這個推測完全胡謅，可某種求知欲讓他想要喊住鬼無厭，“兇手動機為什么是泄憤？告訴我！”

“我有個習慣，我一般只回答陌生人三個問題。”鬼無厭咳嗽幾聲，在公寓的小石階旁站住，“該走了，林開。”

“好了好了，我們走，去給老鬼打傘。”林開連忙答聲，和林彥月路過時，不忘笑嘻嘻地給了芬可一個大笑臉，讓芬可內心不由惱火。

很快，三人打傘的背影越走越遠，將這兩個撞見的人拋之腦后。

“可惡！”芬可罵道，接著吐出一大串母語，不知道是埋怨什么。

直到瓦倫斯的聲音打斷他繼續下去。

“少爺。”瓦倫斯的聲音微顫，神色帶著一絲后怕，鬢間更是被汗水浸透。

“什么事？”芬可發現了自己老管家的臉色不好看。

“你剛才不該那么冒昧的。”瓦倫斯深呼一口氣，看向鐵門外，那里是三人走過的街道。

芬可詫異：“你在說什么，他們不就是……”

瓦倫斯搖搖頭，又一次打斷主子的話，他注視芬可的眼睛，一字一句強調，“少爺，你注意到剛剛那位風衣男人的同伴是怎么稱呼他的嗎？”

“老鬼？”芬可回憶著過程。

“是的，這證明那名男子姓鬼。”

“中國這樣的姓氏不多吧？”芬可皺眉，似乎想起一個人。

“很少，尤其是姓鬼的偵探了。”

瓦倫斯看出芬可的疑惑，不由嘆了口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老爺所說的——鬼探鬼無厭先生了。”

“鬼探？！”芬可聲音驟然提高，他迅速將腦海里協會對鬼探的描述與風衣男對照，卻找不到一個共同點。

但芬可立馬想起一個被他忽視細節：現在是秋季，那個風衣男好像一直帶著圍巾，而推理協會前輩口中的鬼探似乎也是一年四季圍巾不離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