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張楊心中的火氣,如同烈火遭遇熱油一般,加劇燃燒起來:一眼望去,營房內所有士兵居然在蒙著頭呼呼大睡。
時間已是接近午時,本應嚴肅的軍營內居然見到這般景象,張楊一陣氣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自己可以立下了軍令狀的,若是士兵如此懈怠,還練個屁的精兵。
想到這里,張楊轉身大步走到軍司馬面前,黑著臉命令道:“立即集結營外兵馬。”
嚴回見張楊臉色不善,心中暗道不妙:張楊這新官上任,正是需要立威的時候,營內的士兵卻是鬧出這事來。估計有人要倒霉了。
營房外的士兵也明白新來的長官是要立威了,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去觸霉頭,迅速地完成了集結,等待張楊的命令。
張楊掃視了一眼眾將士,轉頭對嚴回命令道:“你,立即派人去營房內將其余人等給我拖出來。記住,是拖出來。若是有人走著出來的,我拿你是問。”
嚴回面色一滯,猶豫道:“大人,這……”
“怎么,你是要抗命不成!”張楊一聲厲喝,中氣十足。
“是,屬下遵命。”嚴回不敢再猶豫,拱手拜退,然后指揮兵馬去了。
在嚴回的指揮下,營外士兵分作幾批沖進了各個營房中,霎時,營房內是一片嘈雜。驚呼聲、叫罵聲、打斗聲不絕于耳。
過得片刻,便見得有士兵或被拖著,或被押著出了營房,被押的士兵臉上多是迷茫惱怒之色,部分士兵想要掙脫束縛,奈何被壓制得死死的,終究是無法動彈。由于營內士兵均在睡夢中,沒有任何準備,幾乎都是被生生制住拖了出來。部分反應稍快的,動起手以后,反倒被營外士兵一頓狠揍,出了營房后是更是狼狽。
鬧騰的士兵出了營房,見得外面其余嚴陣以待的士兵,以及站在士兵前面,一臉鐵青的張楊,均是一愣。稍微思索片刻,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之后便低著頭不吭聲了。
“誰他娘的敢抓我,給我滾開,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營房內忽然傳來一陣囂張的聲音。
張楊神情一凜,大步往營內走去。高順、張遼見狀趕緊跟上,一旁的嚴回望著張楊的背影愣神片刻,咬咬牙,亦是緊步跟隨。
營房內,一個身材矮小,下巴瘦尖的男子正盛氣凌人地與進去拿人的士兵對峙。
見到張楊入內,他眉毛一揚,語氣囂張:“你是何人,給我滾開,別礙著爺。”
張楊冷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發。身后的嚴回見狀,上前幾步,大喝一聲:“校尉面前豈容你一個小小軍候如此放肆,你要以下犯上么?”
軍候見嚴回出來,嘿嘿一笑,語氣中帶著嘲諷:“喲呵,這不是嚴軍司馬嘛。你兇個啥,爺可不歸你統制。”
張楊語氣森然:“誰給你膽量,讓你敢如此放肆。”
軍候瞥了一眼張楊,回走幾步在床上坐下:“你就是那個什么張楊?爺奉勸你一句,在張別駕的一畝三分地上,你還是低調些好。有些人,不是你惹得起的。”
張楊神情嚴肅,心中卻樂開了:張霄啊張霄,你得有多腦殘啊。我這剛想睡覺,你就把枕頭送來了,我該怎么感激你呢。
“你倒是說出我的心聲了,來人,給我把這個咆哮軍營,蔑視上官的士兵拖出去,罰軍棍二十,隨后再聽憑處置。”張楊大喝一聲。
營房內一陣安靜,無人動作。張遼、高順見狀就要上前拿人,張楊卻用目光示意兩人不要動。
軍候見無人動作,臉上嘲諷之色更甚,心道張楊真是不懂深淺。
嚴回站在一旁,心思千轉。張霄的這一幫子親信他早就看不慣了,奈何有張霄撐腰,這些人在軍營內囂張跋扈,把軍營搞得烏煙瘴氣,卻是無人敢管。
如今新校尉到任,還是由丁刺史直接任命。丁刺史與張別駕不和,眾人皆知。所以這次倒可能是個機會。就是不知面前這個校尉有沒有魄力統制軍營。
偷眼瞧了瞧一臉森然的張楊,嚴回心中計較一番,決心試一試張楊的底細。他大步上前,大喝一聲:“我來。”伸手就去拿人。
軍候正得意間,忽然見得嚴回來到身邊,一愣間下意識就要出手。嚴回眼疾手快,一腳將軍候踢倒在地,將他的手臂反轉到身后。
“你們不能動我,誰敢動我,張軍司馬一定饒不了你。”軍候聲音急促有些慌張,卻依然不忘囂張。
嚴回不為所動,喚過左右,將軍候拖出去,不一會兒外面便響起了軍候的慘叫。
出了營房,張楊看也不看一旁的軍候。等待了片刻,估計著營內的士兵差不多都被拖出來了,張楊前走幾步,大聲問道:“方才在營內睡覺的軍候、屯長、隊率,給我站出來。”
周圍一片沉靜。營內的士兵互相望了望,片刻后,約有十余人站了出來,垂拉著腦袋,不敢與張楊的目光接觸。
“好,很好。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埋頭睡覺的四百個孬兵,就是你們帶出來的。”張楊怒極,大聲呵斥道,“來啊,給我把他們拖下去,軍棍伺候。”
“誰敢動我的兵。”一聲大喝從遠處傳來。
眾士兵士兵一愣,聞聲望去。張楊亦是目光一凜,抬頭望向聲音來源處。
只見一人從遠處大步而來,一身軍司馬服裝,想來就是另一部的軍司馬了。此人賊眉鼠眼,大腹便便,身上仿佛隨時都能抖出兩斤油來。
他走近張楊站住,小眼睛轉了幾圈,瞪著張楊大喝道:“你是何人,何以竟要處罰我的士兵。”
嚴回對軍候行了軍棍,將他拖到張楊面前。見來人如此對待張楊,趕緊走上前喝道:“張霆休得無禮,此人乃是丁大人任命的武猛校尉,張校尉。”
說完,嚴回又轉身對張楊介紹道:“張校尉,他叫張霆,是二部的軍司馬。”
一旁挨了軍棍的軍候見張霆來了,猶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語氣又囂張起來:“張軍司馬,你可算來了,他居然敢打我,你一定要幫我主持公道啊。”
軍候望著張楊一臉恨意,許是扯動了屁股上的傷,又疼得齜牙咧嘴。
張霆這才看到屁股被打得皮開肉腚的軍候,不禁眼睛一挑,神色陰冷。
張霄昨夜已經暗自派人來告訴他,讓他為張楊尋些麻煩,丟了他的官威,讓他以后不能順利練兵。張霆仗著有張霄撐腰,根本就沒有將張楊放在眼里。
事實上,張霆本身也對張楊頗多怨言。如果不是張楊橫插一杠,說不得自己早已經是軍營校尉。偏生自己的好事就被眼前這個白臉男子給攪黃了。而且這人看著居然比自己帥,張霆更是心中氣悶。
“張校尉?哼,你怎能無端責罰我的士兵?”張霆甚是高傲,全然沒有將張楊放在眼里,在他看來,有張霄為自己撐腰,張楊根本就蹦跶不了多久。
張楊怒極反笑:“好個無端責罰,張霆是吧。那你告訴我,時值午時,士兵不思操練,仍然臥床而眠,此事何判?”
張霆聞言一滯,過了片刻才梗著脖子道:“昨日士兵操練辛苦,是我下令士兵休息調整的。”
張楊冷冷一笑:“是嗎?居然能操練到需要一日休息調整的地步了,敢問你的士兵均是精兵否?”
張霆又是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張楊見張霆猶豫,一聲大喝:“怎得,不敢承認嗎?”
張霆臉色漲得通紅,亦是怒道:“我的兵自然是精兵,上陣殺敵,無往不勝。”
“上陣殺敵,無往不勝!哈哈哈。”張楊仰天一笑,以手指著周圍垂頭喪氣的士兵,“這就是你口中的精兵。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就是你口中的精兵。”
張楊在場中往返緊走幾步,緩解下心中的憋悶情緒,再次對著張霆大喝道:“看看你口中的精兵,有沒有一點兒兵樣。睡夢中被擒而不自知,若是今日真是敵兵殺入,你的精兵,可是有一合之力。”
那些睡夢中被擒的士兵聞言,面色更加慚愧。一群人或是衣衫凌亂,或是衣不蔽體,都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
其他士兵雖然沒有這般難堪,但是想到今日若不是本部軍司馬下令出營,下場估計也會如這些兄弟一般,于是亦是面色各異,各自低頭不語。
張霆被張楊呵斥得一愣一愣的,找不到丁點兒反駁語言。
張楊冷冷一笑:“張軍司馬玩忽職守,我自會稟報丁刺史,剝去你軍司馬之職。現在你給我退下。”
張霆聞言面色一變,臉上頓時充滿煞氣:“你敢。我可是張霄,張別駕親自指定的軍司馬。你不能卸我的職。”
張楊面色一寒:“要不要解你的職,自會有丁大人決斷。你好自為之。”
張霆卻是哈哈一笑,怒道:“好你個張楊,你以為你和那個丁原能蹦跶多久。你可知道張別駕的叔父是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張別駕一定饒不了你。”
張楊看小丑一樣看了張霆一眼,嘆息一聲:“真是可憐,來人,把他給我叉下去。”
張霆見張楊不為所動,臉色又是一變,想到若是今日真被張楊卸了職,只怕是在張霄那里也落不到好,自己的大好前程也就毀了。
他臉色兇狠之色一閃而過,低著頭一陣摸索,再抬頭時,整張臉都扭曲了:“敢卸我的職,我就先殺了你。殺了你,校尉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