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鞭炮的巨響,驚醒了村里熟睡的人們,村里有位大戶,是遷居到這康王村的,他們不是這個村子的原住人口,黃道吉日,這位大戶家門口張燈結(jié)彩,想必是有大喜之事,天雖然還沒有大亮,但這大戶人家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村里的鄉(xiāng)黨,他們一人端著一碗熱乎乎的臊子面,蹲在門口將辮子盤在脖子上,夾著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著。
這些人都是來幫忙的村民,雖說這大戶人家既不是姜姓的也不是潘姓的,但人家是朝廷上分下來的,在當?shù)厝肓藨舻模菜闶沁@村里一員,雖說是大戶,但似乎并不富有,房子蓋得很漂亮,但這戶人也是每日去鎮(zhèn)上販賣些刺繡營生,聽族長說,這家一共有三口人,男的叫周錦繡,女的叫薛芝靜,他兩口子還有個兒子叫周鶴山,今天就是這老兩口給自己兒子娶媳婦的大喜日子。
族長也不太清楚這戶人的底細,但總歸比起我們其他人多少清楚些,這戶人從不給別人透漏這個家庭以前的消息,根據(jù)多年的觀察,族長發(fā)現(xiàn),這周錦秀在這地方?jīng)]有地,從來也不耕作,主要就是媳婦薛芝靜平日刺繡些織物讓他拿到鎮(zhèn)上去變賣,來維持這個家庭的生活,能看出來,這個薛芝靜以前肯定出落在大戶人家,從她的針線女紅以及知書達理來看,跟咱村那些光知道燒鍋做飯一遇事趴在地上耍死狗的婆娘要貴重的多。
至于這個周錦繡雖然沒什么錢,但是每年總會在鎮(zhèn)上給他自己和媳婦娃添置幾身綢緞衣服。柴米油鹽都是買,沒什么太大的花銷,總的看來估摸是先前外地的大戶人家,莫不是犯了什么事情,就剩這一家三口逃到這里。聽著周錦秀的口音,像是山西的。那一帶富商多,官爺也多。
這一家子,不知不覺在村里也住了十四五年了,慢慢的娃大了,這老兩口也張羅著給娃娶媳婦,聽說,這媳婦也是從山西往回娶,這女子叫馮婉玲,是周錦繡當年的拜把子兄弟的閨女,這兩家指腹為婚,現(xiàn)在兩個娃年齡都大了,該婚配了,就把媳婦取回來了。
族長不知道哪里道聽途說,這馮婉玲的父親覺得周家已經(jīng)沒落了,本打算取消這門親事,但是又覺得礙于信譽名聲,不好反悔,于是就硬著頭皮把女兒嫁過來了,說來著馮婉玲出落得那叫一個漂亮,鵝蛋臉大眼睛,皮膚白皙,身形婀娜,是一個十足的俊姑娘大美人。
這一天,鞭炮隆隆,甚是熱鬧,周錦繡在康王井也沒什么熟人,就靠同村的鄉(xiāng)黨過來幫忙,他和媳婦在內(nèi)廳招呼村上的一些老太爺和士紳,兒子周鶴山以及其余的人都在院子里和門口,男的就幫忙擔(dān)水抬東西,干些重活,女的就幫忙搭鍋煮面,以及給門上貼喜字,布置院落。
族長以及村里的士紳還有輩分最高的姜氏三老太爺都坐在內(nèi)廳喝茶,周錦繡端起茶杯說道,“各位大人,鄙人外鄉(xiāng)異戶,不遠千里來我們少陵塬康王井棲身,今日犬子大婚,我們舉目無親,承蒙各位大人鄉(xiāng)親關(guān)照,才使我們落地生根,鄙人及其賤內(nèi)以及犬子無不感激萬分,日后還望大家多多關(guān)照,我周某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痹挳?,眾人舉杯飲茶。
士紳潘老爺對著周錦繡問道,“周兄言重了,既來之則安之,日后有何難處,盡管開口,潘某定當盡力?!?
族長也笑道,“周先生權(quán)且放心,咱們村里村外都是熱心腸人有什么事情,相互幫忙都是應(yīng)該,周先生落戶也有十幾年了,在下斗膽敢問,周先生何以至此?”
周錦繡聽到這里面露難色,笑而不語,氣氛甚是尷尬,姜老太爺一看情勢不對,圓場道,“這婚事,是娃們的大事,一輩子的事,一定要用心操持,咱村規(guī)矩大,禮節(jié)多,你可要入鄉(xiāng)隨俗嘛。”
周錦繡呵呵笑道,“老太爺說的是啊,來來,我敬您?!?
眾人暢談?wù)ǎ謇锏囊粋€小伙子跑了進來,興高采烈的說,“族長!周叔,新娘子的轎子都到村口了?!?
“快快快!鶴山!快快帶人去接媳婦去,快去。”老太爺說道。
周鶴山趕忙帶著眾人到村口迎接。迎回媳婦,兩人在族長的主持下,拜堂敬祖答親謝友。嘻嘻鬧鬧的婚禮一直持續(xù)到傍晚。
宴畢,鄉(xiāng)親離席,周錦繡夫婦同村里幾個留下幫忙的婦女收拾庭院。周鶴山和馮婉玲兩口子在樓上洞房花燭。
閣樓上周鶴山迫不及待的揭開新娘的蓋頭,周鶴山被新娘美麗可人的容顏深深的迷住了,新娘子羞答答的紅著臉,只是輕輕的說了句,“鶴山哥,你還記得我嗎?”
周鶴山不知所措的說,“我.....記得....肯定記得么....你是我媳婦?。 闭f的新娘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紅燭過半,夜已深沉,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兩人翻云覆雨共享著新婚甜蜜。
一聲雞鳴,天亮了,馮婉玲作為周家的媳婦在這異鄉(xiāng)開始她的頭一個清晨,她起得很早,給丈夫鶴山燉雞蛋,給公公婆婆奉茶,在婆婆薛芝靜眼里,這媳婦賢良淑德溫婉大方又出落的這么漂亮可人,對著兒媳婦說道,“婉玲啊,如今你嫁到我們周家,實在是委屈你了?!?
馮婉玲連忙搖頭,“婆婆說的哪里話,玲兒從小就和鶴山是指腹為婚,我生來就是周家的人,沒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周錦繡聽到這里,嘆了一口氣說道,“孩子啊,我們鶴山修了幾輩子的福氣,能娶到你,實在是周家祖上有德。”
“公公快別這么說,這樣講反倒生分了自家情分,我從小就喜歡鶴山哥,如今我倆完婚,一來上有父母之命,二來我們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是天作之合。”
周錦繡和薛芝靜聽后感慨著留下了淚水,他們對這個兒媳甚是滿意。
半年后,村里人都夸贊周家的媳婦賢德,一家人的日子也越來越順當。
說到這里,寶槐奶奶眼里泛出了閃閃淚花,用那雙粗糙布滿皺紋的手拭了拭眼睛,我連忙問道,“奶奶,難道...剛剛我看到的那個紅衣女鬼,就是.......那老宅子里的....周家的媳婦.....馮婉玲???”
寶槐奶奶點了點頭,“是啊...她就是周家的兒媳婦,這么多年了,她的冤魂還一直在這里徘徊,遲遲入不了輪回?!?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六道輪回之說?真的有神明鬼怪?”我不可思議的望著寶槐奶奶。
“善惡因循,輪回因果,只是這世上并非所有好人都有善果,并非所有惡人都有惡報!”寶槐奶奶滿臉的怨恨。
“我有一晚發(fā)現(xiàn)村口那棟周家老宅的閣樓上,夜里還亮起了燈......難道說這馮婉玲....她回來了?”
寶槐奶奶望著我說,“你也看到了?那燈亮了?”
我點點頭。
寶槐奶奶嘆了口氣,“哎.....終于有人肯說實話了,村里人都說沒看見那燈亮了,就我一個人看見了,還被人說成是瘋婆子,哈哈哈...難道是真的沒看見嗎!哼!一個個都怕連勝那個慫搞批斗。藏著真話不敢說。”
“那她...........是怎么死的?周家的人呢?”我問道。
“娃啊,聽奶奶一句話,有些事你們知道得多,沒有多大意義,你只要帶著你那個胖娃不要亂闖亂跑,就不會有事?!?
“不是...這.....您講了一半,至少告訴我周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急忙問道。
寶槐奶奶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就走,走著走著她老人家突然回過頭說,“這段回憶太過痛苦,也太過恐懼,我真的不愿提及,今天只是事情到這了,我不得不說,哎...我走了,你倆外鄉(xiāng)娃要小心點。”
說畢,寶槐奶奶朝村里走去,我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里,心里有種莫名的同情與傷感。
晚上,回到連勝伯伯家,我和二胖坐在炕上,我把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全部告訴了二胖,二胖聽完嚇得直哆嗦,驚恐地說,“文國,你看咱連能不能去別的村???這地方夠瘆人的,我不想再待到這里了?!?
我看著羅二胖,冷冷的說了句,“我不會走,我一定要知道這里發(fā)生過什么。”
二胖無奈的說了句,“那算了,你就當我沒說。”
又是一個難眠之夜,我睡不著,一個人站在院子,望著對面的老宅子,剎那間,閣樓上的燈又亮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大步走了出去,我來到那老宅門外,看著這老宅,我似乎感受到當天婚禮的嘻嘻鬧鬧,周家人宴請鄉(xiāng)鄰的熱鬧場面。我有深吸了一口氣,望了望四周,用力一跳,一把扒住院墻,雙腳踩著磚縫用力往上爬。爬上墻后天太黑我一不小心一腳踩空跌了下去,不過地上雜草很厚,沒摔個什么,我拾起腰向前走,我感受著周家老宅這個異鄉(xiāng)人家殘垣斷壁的凄涼,也同情著周家發(fā)生的連寶槐奶奶都不愿提及的恐怖往事,我順著二樓閣樓上亮著燈光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