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傘在種植了兩排梧桐樹的大道上緩緩移動,才洗過的頭發飄灑出淡淡洗發膏的清香,只是傘下的人一臉凝思,露出鮮少在別人身前透出的一面。
“其實,對你來說讀研才是最好的,等完成了學業,可以留下來任教,女孩子還是求個穩定的工作較好。”
那日導師的話忽然閃過腦海,空調風呼呼的吹,握在掌心的罐裝冰紅茶凍的手有點痛。
蕭然的導師是個五十上下的老頭,精神倒不錯,就是頭發也有些花白了。
這個話題也曾經與自己的父母談過,如今也算舊話重提。
蕭然想了下,抬頭笑著道:“如果一個人可以活到100歲,那么他能奮斗的時間頂多只到50歲,我已經把前面的25年時間給了父母,按照他們理想中的我打造自己,而后面的25年,我想根據自己的選擇與希望生活。”
說到這,語氣凝重了幾分,“我知道后面會有很多難走的路,但是我想嘗試一下,老師,您曾經說過,年輕最大的資本是可以失敗,我一直都記得這句話。”
老教授對著茶壺啜了一口清茶,沉默在兩個人之間蔓延開來,良久,嘆道:“現在的孩子可比我們那會兒想的多,我們年輕的時候就想著過按部就班穩定的生活,主要還是這個時代太浮躁了,外面那么多人都想著一夜成名,一夜暴富,你看看,成什么風氣了。”
蕭然笑笑,手指無意識的將外表冒著水汽的冰紅茶轉了個身,視線對上老教授,“這也是時代趨勢不同,老師看到的也是小部分人群,大多數的人還是正直向上的,他們不過是追求自我價值,其實我覺得這沒什么不好。”
老教授噓唏兩聲,英雄遲暮,只余嗟嘆,“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們這群老家伙就喝喝茶,看著吧。”
“老師別這么說,您不老,真的,”蕭然對眼前的導師一直都很尊重,求學期間的四年時間,導師給了她很大的幫助。
老教授笑了笑,眼角皺紋柔和的團在一處,“我有個學生,他開了個不算大的公司,你要是想去試試,我可以給他打電話。”
想來,導師今天叫自己來便是為了這件事,之前聊天隨意說了一下目前工作的狀態,看來他記在心上了。
蕭然的心里突然有點不是滋味,為了現在的學生,而去拜托以前的學生,對于一個向來高尚清廉的大學教授來說,要丟下多大的面子。
但是,對于蕭然來說,固然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嘴角抿了一下,用發自內心的真誠說道:“謝謝老師,您這些年來給了我很多的幫助,我知道您一定不覺得什么,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想著如何報答,雖然您并不會看重我所說的報答。現在,我得學著自己承受社會帶給我的壓力,在逆境中成長,也是老師曾勸導我們的。”
說到后來,蕭然俏皮的笑著眨了下眼,“而且,老師應該要相信自己的學生,對吧?”
聽完這番話,老教授不再堅持,他明白自己的學生已經開始漸漸成熟起來,溫和的笑道:“我一直都相信我的學生們。”
老教授站起來,伸出手,“祝愿你以后工作順利。”
蕭然起身握手,這個時候仿佛已不是教授與自己的學生,而是兩個戰友在離別前贈與彼此祝福,“您也是。”
走的時候,老教授送到門口,蕭然臨出門說道:“老師以后要注意身體,我先走了。”
老教授點點頭,目送著她離開,或許這個時候,兩個人的心里都有點不是滋味,一個是初出茅廬面對社會的新人,帶著不安、茫然、躊躇,還有更多想要一展宏圖的抱負,另一個是桃李遍天下,一次次送自己學生離開的老人,帶著欣慰、滿足、期望,只是免不了傷感。
帶著雨水濕氣的風吹起肩膀半干的秀發,蕭然伸手撫平,發現已經來到一個住宅區,夏寧家在A-2座底樓102室
到夏寧家里的時候,開門的是她男朋友,因為蕭然不認識他,咯噔了一下,還疑惑是不是按錯門鈴了。
這個時候林彥竹踩著拖鞋跑過來,一把勒住蕭然的脖子往里拖,蕭然大叫道:“唉唉,鞋子還沒換……”
夏寧體貼的遞上拖鞋,把濕透的雨傘收起來放在一邊架子上,“怎么這么晚。”
“不好意思哦,睡過頭了,”蕭然抱歉一笑。
夏寧走去廚房,讓她們自己玩著。
蕭然看了看廳堂,林彥竹的男朋友也來了,蕭然笑著招呼了一下,湊到林彥竹耳邊,揶揄道:“膽子不小啊,帶上門了。”
其實夏寧家就在林彥竹家的樓下,而林彥竹的爸媽顯然還不清楚女兒戀愛的事情,所以蕭然才這么說。
林彥竹推開她,靠在沙發上,撕開一包薯片,吧唧吧唧的啃起來,“我爸媽今天不在,去鄉下奶奶家了。”
蕭然靠到她身上,從她手中的袋子里拿出薯片放到嘴里嚼,口齒不清的說道:“我說呢,今天怎么這么大膽。”
然后看了兩位男士似乎在談論一些屬于他們的話題,戳了戳林彥竹的胳膊,輕聲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坦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林彥竹望天,“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蕭然拿起玻璃茶幾上的遙控板,隨意調著臺,聽到這個回答,嘆息道:“太可憐了,這都多久了,還見不得光,唉唉。”
話雖如此,嘴角的笑容似乎帶著一絲艷羨,蕭然不相信愛情,可是又渴望純粹的愛情,有時候,她真的很羨慕夏寧或者林彥竹這樣的人,她們敢愛,努力追逐幸福的腳步。
“說真的,你怎么不談個朋友?”林彥竹轉頭,認真的問道。
如果是開玩笑的時候,蕭然一定嬉皮笑臉的回一句,本姑娘閱盡天下美男,怎能甘居一人之下,只是面對林彥竹難得認真的眼神,泄氣般往沙發里靠進去,捏著抱枕的一角,低頭悶悶的說道:“也許愛情與我絕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