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里,趙玉心總是在校園里與夏正弘不期而遇,他邀請玉心、杜曦以及一些關系好的同學去他家做客。
夏正弘在東城區有一座老宅,是夏家為了讓他在北平安心讀書買下的。轉進胡同,里面停了不少汽車和車轎,趙玉心和杜曦下車,徒步走向宅子大門。
夏家的宅子是東、西各三進的院落,大門開在中間,房檐下彩畫的雀替,三幅云緊挨著,走馬板上懸掛的匾額,黑匾金字上寫的是:化被草木。門前頂棚之下一溜懸掛著四盞皮燈,新油過的烏漆大門上獸面門環,門環旁漆書門對。上聯寫:詩書繼世,下聯對:忠厚傳家。門框兩側貼楹聯處尚空著,門上方兩側伸出精雕彩繪的門簪,簪上刻著吉祥如意,門下邊兩邊石獅把門,漢白玉石階一直鋪到當街,街邊又有上馬石拴馬樁,大門兩側凸出的山墻腿子磨磚對縫,上下都有雕花。
跨過厚實的門檻,門里兩側墻面,被梁柱隔成了數塊大小不等的長方形墻面,每塊都雕刻著花鳥竹石,山墻下邊沿著東西各放一條春凳。迎面立著了一面影壁,影壁前樹著假山石,種了碧桃、海棠,東西兩邊又各有一道矮墻,墻中各開了一個月亮門洞,月亮門洞中,是綠色大漆灑金粉的屏門。
尋著人聲穿過西月亮門,前院里一片熱鬧景象。除了忙于搬家的仆人,院里烏壓壓站了一堆的人,有長袍馬褂的文人官員,有穿西服革履的青年學者,也有身著制服的學生,大家都在抱拳施禮相互問候著,看樣子也是剛到不久。趙玉心和杜曦站在月亮門邊打量里面的情景時。
杜曦喊住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報上她倆的姓名。那人一聽,忙客氣地向她們施禮,“趙小姐好,杜小姐好,小的姓于,是府里的管家,二少爺在正房的堂屋忙著,請二位隨小的來?!?
于管家引著她們來到正廳門前,杜曦朝著屋里正和賓客說話的夏正弘擺手,夏正弘看到她們后和正在說話的人交代了幾句就出來了。
“你家挺大的嘛!”杜曦調皮地朝夏正弘胸前拍了一巴掌。
夏正弘只是笑了一下,下一秒視線轉向了趙玉心?!斑^些日子,我就要去東北了。”
趙玉心嘴唇蠕動不知該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夏正弘那雙溫柔地眼神。
“能不能帶著我?”杜曦嘴快,先一步說出。
夏正弘不看她,淡淡道:“不行,東北那里現在是什么情況,我們都還不清楚。”
趙玉心透過夏正弘朝屋里看了一眼,終于開口:“他們都是愛國青年?”
“恩。”夏正弘鄭重地點頭。
在他看來,趙玉心就是一個世間少有的女子,有些許風情,還愿意幫助不認識的人。更感激的是,她永遠相信他沒有說謊。
于是,趙玉心在夏正弘的心中,便有了不可替代的感覺。她這個林家千金,居然沒有大小姐的架子,對她就更加欣賞了。
他們的相識源于那天,夏正弘到林家把藥錢還給了玉心,也就是那時候,玉心才認識了他。
想不到,夏正弘居然大老遠的過來,就為了還她藥錢。后來,才知道他們竟然是校友。
慢慢的,趙玉心和夏正弘的接觸也就多了,夏正弘漸漸發現,玉心其實是一個很有才情的女子,而且對新的事物很敢去試,有敢愛敢恨的勁,這對于大多數女子來說,還真是少有啊,也正是因為這敢于嘗試的性格,著實把夏正弘給迷住了。他知道,在自己的心里,也確是有這個人了。
臨行之前,他們相約在梅流苑。這是清末時候,一位不知名的王爺給她的小妾所建。明國初期,成了文人墨客閑聊的好地方。
夏正弘在的旁邊坐下,一身中山裝,讓整個人精神不少,渾身散發著一股書香氣,白凈的臉上,有著好似永遠都用不盡的笑容,笑得很淡,但總是能給人安心的感覺。雖說不過二十的年紀,但也看的出來是一個很內斂的人,充滿智慧的眼睛總是能吸引別人的目光的。
他就在玉心的旁邊坐著,也不說話,嘴角的笑容依舊,給人想永遠做下去,都不覺得會發悶的感覺。
玉心見來人沒有說話,也就樂得輕松自在,依舊看著池塘里的小魚,為了一點食物,在爭搶而帶來的點點波浪。
夏正弘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就這樣做下去,雖說看不到玉心的表情,但卻能在她不注意的時候,看著那道背影。
也許,在他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值得坐在這里,值得和她呼吸著同一片空氣。在這個時候,整個世界都是平靜的,平靜的就像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讓人很舒服,總害怕時間會過得太快,而錯過了彼此的距離。
許是沉默了很久,趙玉心好奇的回過頭去,看到了夏正弘的笑臉。
“怎么不說話?”
他笑了笑,“因為你也沒說話啊!”
“呵……”趙玉心也給逗笑了。
“這是什么話,難道我不說話,你還真不說話了不成?”夏正弘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
“那是自然,你都沒有說話,那我一個人說話還有什么意思?!?
“你又怎么知道,你說話了,我不會說呢?”。
夏正弘抓了抓腦袋,對這個問題,回答起來還真是汗顏。
“就算是我怕不成,我怕你不跟我說話,怕你沒把我的話當一回事,也怕你假裝沒聽到,或者是干脆轉身走人。”
趙玉心對夏正弘的話,有些好奇。
“怎么就怕得著那么多,也不嫌煩得慌,說就說了罷,理不理你也是之后的事,畢竟你的話是已經說出來了啊,怎么能不說就開始怕呢”
夏正弘笑的更開心了,對玉心更加贊賞。
“我就喜歡你這樣,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說,過著舒服,活著也不累?!?
趙玉心愣了,是這樣的嗎?自己真是過著舒服?活著真的不累嗎?有時候自己也想這樣,或是說,以前自己是這樣的,不過后來就不是了。她怎么會不想啊,不想就那么干坐著,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用擔心,看著幾片葉子都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