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會沖淡一切感情，不論你是親情、友情、或是愛情。

……

第二天我拿起公用電話告訴了我媽，我升職了。

媽媽自然是替我開心的，叮囑我好好工作，不要想太多。

我詢問起了爸爸的病，媽媽一反從前的擔憂情緒，直接無語的說：“別提了，我給他整了點偏方，吃了一段時間，整個人精神多了，精神一好，立馬又跑去了牌桌上。唉……真是氣死人了。”

聽到媽媽這么說，我也又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爸爸不好好愛惜身體。好笑的是，媽媽終是愛爸爸的。只要爸爸有一點點問題，她都無比緊張，緊張完了又要開始吐嘈，吐嘈完了繼續對他好。

不知道該為爸爸慶幸，還是為媽媽不幸，這種愛就是單方面的給予與付出。

唉……感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也插不上手。

電話打了接近一個小時都無法掛掉，媽媽一直在給我報家里發生的大新聞。

滿婆的孫女順華已經結婚了，聽說還懷孕了。

我正在驚訝于她和我一般大，居然都已結婚快生子了，而我卻才剛剛摸到戀愛的門。

前一個新聞還沒有消化完，接下來媽媽又說起一個新聞。

二娘改嫁了，而且還沒有帶走強強，聽說相親完后不到一星期就直接住男方家沒再回滿婆這邊。

因為這個，滿婆把說媒的陳婆給打了，還咒罵著從此兩人絕交。

媽媽冷笑著說：“當初罵架的時候我就說過，她遲早有一天會死兒嫁媳婦，怎么樣，應驗了吧？哼，接連死，活該，等著瞧吧，她自己也死不了一條好路。”

我納悶著我媽為什么怨氣還那么大，媽媽卻說，是滿婆太可惡了。

當年她懷著我，沒有精力照顧兩個哥哥，就找了外婆和滿婆幫著看著。

可她們不僅在家白吃白住，孩子還沒照顧好哥哥，二哥差點掉糞坑里淹死掉。她們居然理直氣壯的說是孩子太頑皮，后來過分的還伙同著一起賣了我們家存閣樓上的好多老物件兒。

就連媽媽當時懷我時想吃的糯米粉子都偷了，偷不走的都也撒了一地。

因為這個，媽媽哭了好幾天。那時候吃的金貴，那點糯米粉花了不少錢買的。關鍵是當時媽媽是孕婦，她們欺負孕婦心腸多歹毒。

奶奶留下來的瑪瑙天眼，珍珠銀元，銀元銀錠之類的。都不翼而飛，偏偏她們不承認。

因為是伙同外婆拿的，所以我爸也開不了口說自己丈母娘偷自己女婿家的東西。

而且當時家里條件好，外婆和舅舅常來我們家做客，關系也還融洽，爸爸就更不想因為這些身外物去弄僵大家的關系。

爸爸雖不責怪外婆拿了我們家東西，但是最后還是正面跟外婆說了，叫她以后不用常來來我們家。

自那以后，外婆和舅舅就真的沒怎么來我們家。包括我們家出事以后他們也沒怎么來過。

“報應啊！現在你十叔也走了……”

“什么？”

沒想到一通電話，一個接一個的大新聞一直往我耳朵里灌，聽了之后，我整個人呆滯得像被人注了鉛。

我第一反應是滿婆接連喪子之痛怎么受得了？

媽媽說：“你十叔因為十嫂生的孩子越長越像某村的某某。一直在和滿婆吵架，一直怪滿婆出的餿主意，把原本好好的家弄得亂七八糟。終于有一天，吵著吵著趁大家都不在家時，你十叔以同樣的方式抱著農藥瓶喝了下去。”

我對十叔沒映像，我的記憶里根本沒這號人的面孔。

我只嘆息年紀輕輕，就那樣說沒了就沒了。

我知道滿婆當年為了整我們家是用不少見不得人的手段。

但隨著時間推移，多少恨，都該淡了。

我一面同情著她的遭遇，一面開導媽媽以后怨氣別那么大。

可媽媽還是氣不過，她說：“滿婆不值得同情，兒子一個接一個的死，她還不悔改，還挑唆十娘招了一個男人回家。就是死活不肯讓大家好過，招的那個男人幫十娘蓋了個兩層的小樓房，直接擋了我們家正大門。我們家一開門，就正對他們家后窗。她滿婆都不讓我們家好過，那是她自己愿意一直作孽，怪誰？”

勸解不了，我也選擇了放棄，這長久的積怨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散開的。

掛了電話心情有些悶，想著很久沒回哥哥家了，于是買了些水果回家看看。

如果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難堪的事，我今天死活都不會回去。

敲開門迎接我的嫂子臉色不冷不熱，我以為她還在生我的氣覺得我不該突然搬走。

“嫂子，你一個人在家？哥呢？”我把水果放茶幾上問。

嫂子在房間里翻箱倒柜，不時的朝門外扔東西。

“不知道，死在外面都行，我不管他。”嫂子語氣生硬，我想，他們可能又吵架了吧。

我繞開這個話題重新關心的問：“嫂子，要不要我幫忙，我幫你收拾客廳吧。”

嫂子緩和了些語氣，可能也覺得不該把氣撒在我身上，抱著一些舊衣服扔門口說：“不用，你上班站著都挺累了，坐著歇會兒吧！”

“我現在不累了，我“升官了”我現在在收銀臺上班。嫂子，我是不是很厲害？”我一如既往一臉嬌憨的望著我嫂子，希望能得到她的夸獎。

可我等了很久，等到臉上的嬌憨變成了尷尬的笑，尷尬的笑凝固在臉上很難受。

我忘了，我忘了嫂子自出獄過后一直沒找到工作；我忘了因為這事，她跟哥哥吵了無數次架；我忘了她的前程幾乎再也看不到了。

我是無意的，我沒有要炫耀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嫂子應該和從前一樣會夸我。

可我忘了，一切回不到從前了。

“啪……”嫂子從房間里扔出來一個化妝袋，是用力的扔出來的，如果不是讓得快，估計就招呼到我身上了。

四四方方的化妝袋，那里面有口紅眼影眉筆眼線筆睫毛膏等等，找工作的時候我還用過——但沒征求過嫂子的意見。

“那個……嫂子！我那時候找工作用了一下你的化妝品，當時你不在，我沒用其他，就用了一下口紅……”我看見嫂子的臉色很難看，我說話的聲音莫名心虛的也越來越小。

“用就用了吧，反正你用過……我也不會再用，你拿走吧。”說完，嫂子重重的把門關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曾經對你好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依然希望你好，只是這個好，是不允許你比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