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家鄉(xiāng)又一次在城里面獨自闖蕩，前方的路充滿了未知和各種可能。

……

這一次經(jīng)朋友的介紹，我在一個羽毛球館幫人看場地。

工作不算累，就是時間有點長，每天守十三個小時工資還不高，但是好在包吃包住。

畢竟自己出門時身上根本沒有多少錢，如果久一點再找不到工作就可能會露宿街頭，與其那樣流浪肯定是先解決自己的吃住比較重要。

在羽毛球館上班還是挺開心的，每天沒事還可以自己鍛煉鍛煉身體，身體更好了慢慢的心里和身體的狀態(tài)就都很好。

一有時間就給孩子打個電話，放假的時候就回家陪陪他，慢慢的覺得人生還是走上了正軌，每天都覺得未來可期。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老天不可能會那么容易讓你一個人擁有世間所有的美好。

我記得那年人口普查，因為我家孩子沒有戶口，所以這次人口大普查一查就把孩子查了出來。

其實也不用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知道我的事兒。

村干部強烈要求我們給孩子要立個戶口，要找孩子的爸爸。

這個時候我就懵了，我怎么可能再去找李一江，哪怕是為了孩子戶口，我也不可能去找他。

可這個事情該怎么辦呢？孩子都快兩歲了。

這個時候大哥給我提了個意見，他叫我把孩子過繼給他。這樣孩子就算堂堂正正我們家的人。

其實大哥這個辦法是好的，可是當時我太固執(zhí)了，而且之前因為大哥把他孩子送回來給媽一起帶了一陣我心里還有個疙瘩，總覺得大哥居心叵測。

但如果知道以后發(fā)生的變故，我肯定會同意大哥的提議，不會那么自私的一定把孩子顧在自己的懷里。

2011年7月的最后一天，我整個人一起床就心神不寧，眼皮跳得跟蹦迪似的。

大中午別人在睡覺，我就一個人心神不寧的在羽毛球場地上來回不停的走，仿佛只有一直走才能平息心中的不安。

中午時分，我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我爸急沖沖的說孩子得了重病快不行了叫我立馬趕回去。

那時候心里并沒多想，只覺得現(xiàn)代醫(yī)術(shù)孩子生個病而已，我只要帶他去好點的醫(yī)院就好。

可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包了一個私家車，匆匆的趕了回家。

等我趕回家的時候，我傻了，孩子不再活蹦亂跳，他冷冰冰的躺在一個木盒子里。

那是一個新鮮的木盒子，是相鄰們幫新做的，那種草率的做工一眼就能分辨。

我風塵仆仆的看著滿院子的人望著我，我也傻傻的望著他們。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

“……”

滿院子的人都望向我爸，我媽突然哀嚎的朝我跪下：“呀，嗚嗚嗚，杏子啊，對不起，媽對不起你啊，媽沒能幫你看好孩子，媽媽該死啊，你殺了我吧，媽也不活了，媽把命還給你。”

“羅二娃子你別給你女兒跪，她會折壽的，快起來。”海清叔和胖孃過來把我媽扶了起來。扭頭看向我爸，他在一旁一直抽煙，一句話也不說。

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我只覺得我整個人是快要窒息了一般難受，眼淚就一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告訴自己不能哭，孩子或許真的就只是病了，他會醒來。

我一遍又一邊的撫摸那新鮮的木盒子，那新鮮的木料味兒在提醒我孩子剛出事不久，或許還有救。

我摸了摸孩子體溫，我不管他是冷的還是熱的，我抱起他就想扭頭往外跑“我要救他”。

“幫我拉住她，別讓她碰孩子，這大熱天，一會兒晚上孩子身體就會發(fā)脹再晚點就會發(fā)臭。”我爸招呼著相鄰把我控制住。

“啊！！！你們放開我，放開我的孩子，你們這些兇手，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你們這些歹毒的人，我生我的孩子，我養(yǎng)我的孩子，跟你們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yōu)槭裁匆扑浪磕銈兎砰_我，放開我。”我瘋了，我的眼淚控制不住了，我歇斯底里，我亂踢亂咬。

“夠了，他是自己跑出去淹死在池塘的，不關(guān)任何人的事。”我爸搶過我手中的孩子，我和我媽哭成一團。

趁我媽抱著我哭的時候，我爸火速的命人把我孩子抬走了。

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滿院的人都不見了，我的孩子也不見了。

只有門前的那顆橘子樹，那枝丫上還晾著他的小衣服。

我取下他的小衣服掩面而泣，泣不成聲。

我媽也一直在我旁邊哭，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該睡午覺，我該一直看著他，我不該帶他去池塘洗東西，他找不到池塘就不會掉下去。不對，怪那個畜生，孩子明明跟著他的，他卻叫他自己回來，孩子才兩歲多怎么能放心他一個人回來？他就是慌著要去打牌，是他把孩子撇下的。他如果不撇下孩子，那孩子就不會死。”

“什么？媽，你給我說清楚，什么撇下孩子？”

“杏子，孩子本來在跟我一起睡午覺，聽到他外公出門的聲音就悄悄跟著跑了。是他們說的，孩子明明跟著他的，他嫌他煩，就叫他自己回來，誰知道，誰知道。。。”

“誰知道孩子自己跑池塘玩？然后就那樣淹死了？他還是人嗎？”

“他還是人嗎？”最后一句我很大聲。我媽都被我嚇得止住了哭。

我卻不哭反笑“呵呵，好，很好，我每個月準時準點寄錢回來，你們就是這樣給我?guī)Ш⒆拥模亢茫芎茫銈兎凑加X得他是恥辱，現(xiàn)在不會了，不會影響你們的面子了。好，很好，現(xiàn)在一切都沒了，我看你們還拿什么逼我。”

說完，我靜靜的坐在門邊，我就安靜的等我爸回來，我看他這次要怎么圓他的錯誤。

我媽一直帶著哭腔在一旁勸我，她說什么我根本沒聽，不是沒聽，是我根本聽不見，我的整個人就跟失了魂一樣。

我腦子里全是孩子的音容笑貌，他拉著我衣角，沖我求抱抱。他在對我笑對我哭，他還在我身邊一直繞著我跑要我去追他。他甚至還想讓我抱他去山坡上玩兒。他真的好頑皮，他就在前面跑，都不管前面會不會摔跤。他跑得好開心，都不管后面的我追不追得上。

傻孩子，媽媽會擔心你一個人在前面跑丟的。

“坐在門口干什么？死都死了你還想讓我們償命嗎？”我爸終于回來了，他臉上沒有一點愧疚，沒有一點抱歉，他甚至理直氣壯。

“你為什么不照顧好他？你為什么讓他一個人回家？你為什么那么沉迷賭博？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的語氣是那樣冰冷，我仿佛是用最后一絲力氣在質(zhì)問他。

“哼”他繼續(xù)點燃一根煙抽起，無所謂的回答：“沒有為什么，又沒誰推他下水，他自己掉進去的，你要是不服，你就去報官啊。反正你也沒拿多少錢回家，你那點錢還不夠一家人開支呢。”

“轟”一聲巨響，內(nèi)心里筑了很久的一座堅固城池突然倒塌了。“啪”心里所有一直寄托的一根稻草瞬間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