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的日頭把陳志腳下的青石板曬的滾燙。
沿路開著的店鋪都用門板半遮了店門,以求得點陰涼。
有店家瞧見有人路過,便有氣無力地張羅著:“銀鱗胸甲,二十五塊銀餅一件,數量有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不過他的吆喝顯然沒能讓陳志止住腳步,至少現在不能。
游戲中的貨幣從低到高有銅幣、銀粒、銀餅、金粒、金餅五類,每一級之間的兌換比例是一比一百。
盡管銀餅只是第三級的貨幣,對現在的陳志來說都是一個天文數字,哪怕他出身于陳家。
要知道他那一堆debuff里就有一條:被家主限制,幾無財物可用。
陳志赤著雙腳,飛快穿過兩條小巷,拐進了陳家舊宅中的陳氏祠堂。
陳家作為當地大戶,陳志出身的這一支發跡后,就另起了一所大宅院,不過祖宗牌位還留在舊宅的祠堂中。
如今陳家人紛紛遷出,舊宅人丁凋零,只有三兩個老人看守,平日里除了祭拜,鮮有人會來這里。
陳志自然不是趕著來拜祭,他連名義上的老爹都不去認,又怎么會認這些不知道是什么阿貓阿狗的所謂祖先。
他另有來意。
不過趕到舊宅時,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一貫虛掩的舊宅大門居然洞開著,有人在他之前進去了。
“八成是那幾個憨批。”陳志暗罵一句,顯然對這個環節并不陌生,稍一停頓便大步邁了進去。
舊宅中的樹木長得十分高大,繁茂的枝葉蓋住了整個院子,正午的時節竟然都會顯得有些陰郁。
再加上人氣不旺的緣故,院子里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上不少,陳志頓時感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清涼氣息。
當他踏進院子的同時,三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從躺倒在席子上乘涼的錦服少年處投來。
三人都是圓圓的臉,圓圓的肚子,雖然面相看著稚嫩,可體態卻仿佛發福的中年人,躺在地上更像是三個皮球,他們半敞著胸脯,身旁是啃了一半的西瓜,甜膩的汁水灑的到處都是。
偏偏他們每人還附庸風雅地搖著一把折扇。
這是陳家二房一胎而生的三個二世祖,與素來瞧著文弱的陳志不同,他們三個天性好武,雖然體型瞧著笨拙,但都學有幾手武藝。
別的不說,徒手碎磚、一掌爆桶的本事他們還是有的。
這三個家伙慣來和陳志不太對付,此時卻恰巧也在老宅。
看他們的模樣,怕是陳志觸發了他們趕巧到這地方乘涼的劇情。
陳志的目光掃過他們三人,腳下并沒有停留半步,而是直接越過他們,轉去左面的廂房。
可他雖無心起爭執,那三個懶得起身的陳家子弟卻沒打算輕易放過他。
“吆,瞧這是誰來著,長房長孫啊。”
“嘿嘿,大少爺果然出身高貴,連帶著眼界也高,都不肯跟我們兄弟說幾句話。”
“咱們三個命薄,在家里的恩寵要是有人家一半多就好嘍。”
三個肥胖少年就好像群口相聲一般你唱我和,在背后挖苦著陳志。
陳志不想跟他們糾纏,他的時間有限,而這幾個家伙就跟狗皮膏藥一般,一旦纏上自己就會沒完沒了,而且他們三人一同進退,應付起來十分麻煩,倒不如來個兩耳不聞,隨他們怎么叫喚。
他沒必要跟這些npc一般見識。
可就在陳志要推開廂房門時,還是驟然停下了腳步。
原來見陳志不為所動,三人換了思路,左一口‘小畜生’,右一句‘小雜種’罵了出來。
他攤開的手掌驀然攥緊,眼神也猛然睜大。
后面那幾個蠢貨卻絲毫不知他的變化,還在滿口污言穢語地不斷叫嚷著。
而剛才夾雜其中的一句“骯臟的賤種!”就如一柄尖錐刺進他的胸口,藏在心中的憤懣瞬間從缺口處噴涌而出,讓他難以保持淡然的態度。
“你們說誰賤種?!”
他轉頭怒喝一聲,帶著血絲的雙眼怒睜,表情也猙獰地扭曲著,那副樣子把三個二世祖唬了一驚,罵罵咧咧的嘴也不禁停下。
不過三人中的老二先一步反應過來,似乎是覺得自己剛才被陳志嚇到,實在有些丟臉,就又梗著脖子嚷道:“自然是你,小賤種。”
“你有膽再說一遍!”
陳志從緊咬著的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而他整個人也像在身周燃起了熊熊火焰,憤怒讓他渾然忘卻了這三個人身負武藝,大踏步朝他們走了過去。
“小賤種,小賤種,小賤種,小——”
胖子老二兀自還在罵個不停,陳志到近前也不與他啰嗦,直接垂手抓住他的脖子,他猛地發力,竟把老二那胖大的身軀從席子提了起來,然后不待老二有所掙扎,就一個反手把他頭向下摔在地上。
只見老二的兩條腿觸電般抽搐的兩下,來不及叫嚷便即昏了過去。
老二的身體落下時,地面都被震的不停顫抖,同時在不停顫抖的還有胖子老大和老三的嘴唇。
大概是沒想到陳志會反抗,他們倆本來還樂呵呵的瞧著老二嘲弄陳志呢。
“你,你竟敢——”
眼看著陳志把自家兄弟摔暈過去,他們不知道這個總是逆來順受的小子今天怎么發了失心瘋,一時間竟然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陳志卻沒有停手,搶上幾步又是兩下重摔,將這倆人也摔暈了過去。
他盛怒之下出手,這幾下卻干凈利落之極,有效的分而破之,避免了被三個胖墩圍攻的局面。
連出狠手后,陳志心中的怒氣稍稍減弱。
這幾個家伙罵些別的也就算了,居然敢觸他心中最不愿被碰觸的部分。
他狠狠瞪了幾眼昏迷的三個胖子,這才走進了左側廂房。
廂房的地面上落了厚厚一層灰塵,應該是多日不曾有人住過,陳志拿出塊布遮住口鼻,然后將角落里不滿蛛網的木床用力挪開,滿屋登時塵土飛揚。
不等灰塵落下,陳志就蹲下身仔細用手指沿著墻角敲著青磚,待敲到第四塊時,傳回的響動明顯異于之前的沉悶。
“是這里了!”
陳志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然后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細長的匕首,插進磚縫搗鼓幾下,把那塊磚和周圍一一起了出來。
幾塊磚下面赫然是一口有些腐朽的小木箱,木箱上的黃銅鉚釘已經泛綠,顯然是在地下很是埋了些年頭。
用力將木箱從地下提起,那沉重的分量又讓陳志心中一喜,看來里面定然藏了不少東西。
他在刷第三十多次副本的時候,偶然獲得了一條某地有寶的線索,于是之后便一直苦苦追著線索尋找寶藏。
然而每一次體驗副本的持續時間有限,再加上游戲里變數很多,不是每次都能恰好追著這一條任務線,導致他重復至此,辛苦才總算是有所回報。
就在他準備打開箱子查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時,廂房外傳來一聲稚嫩的驚呼。
陳志聽到聲音,不禁挑了挑眉。
他沖著門口喊道:“別嚷了,我在這里。”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接著廂房門被推開,小丫頭就闖了進來,同時蕩起了一大團灰塵。
她立時瞇了眼,并被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少爺,咳咳,少爺您在哪兒呢?”
聽著小丫頭可憐巴巴的呼喊,陳志好氣又好笑地把小丫頭從灰塵中拉出來。
只見小丫頭的臉臟的跟小花貓似的,她勉強睜開眼睛,見到陳志后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仿佛生怕他消失不見。
陳志笑問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丫頭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有些畏懼地往他身后縮了縮,偷眼望著門外:“二房那三個少爺怎么......怎么躺在地上不動,他們是得了什么急癥嗎?”
陳志笑了笑:“對對,他們自然是得了急癥,我剛剛打......不對,是看過他們,你還沒說是怎么又找到我的呢。”
小丫頭怯生生地望了陳志一眼,見他神色沒有不快,這才小聲道:“我就是覺得,少爺一定在這里。”
“你倒是會猜。”
陳志一邊搖頭,一邊推開了那木箱厚重的蓋子。
小丫頭也湊頭過來,看清楚了箱中的事物時,她又是一聲驚呼。
——那箱內的空間中,竟然整整齊齊碼滿了掌心大小的銀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