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和和美美過年的李家不同，這一年王家過年，卻是糟糕透頂。

按照慣例，大年三十這一天，王家會在王農和趙慧秀家里吃年飯。往常年夜飯都是王桂芝來操勞的，而王農和趙慧秀管都不管的。然而今年王桂芝不在，理應說王農和趙慧秀應該自己親手下廚。然而懶散慣了的他們，怎么肯動手呢？

王老爺子和王老夫人等人，興致沖沖地來到了王農家里，準備高高興興地過年。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進門，眼前臟亂差的畫面，讓他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屋子。

好久沒洗過的碗放在水池里堆成一疊，屋子里到處都是亂扔下來沒洗過的衣服，隱隱還有股汗臭味，水泥地上到處是包裝袋。垃圾桶里的垃圾也堆得高高的，還有幾只蒼蠅圍著垃圾桶嗡嗡嗡飛個不停。

這可是北方的冬天，能讓這冬天幾乎不出現的蒼蠅都出場，可想而知這里有多臟了。

而屋外的茅坑似乎也是很久沒人清理了，即使關上窗戶，也仍然有一種作嘔的臭味。

王老爺子皺了皺眉頭，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吃年夜飯的地點竟然是如此的臟亂差。他往前走了幾步，卻感覺踩到了什么。他低下頭撿起來一看，是一直臟兮兮黑乎乎的臭襪子！

他嘆了口氣，又和其他人來到餐桌上。趙慧秀和王農還有王炎斌早就等在那里了，夫妻兩人臉上還掛著討好的笑容，而王炎斌則是很不耐煩的樣子。

臟了就臟點吧，能吃年夜飯就行。

王老爺子這么想著，然而他看到桌上的飯菜時，不禁心一涼。

這房屋沒收拾也就算了，這飯菜還特別將就。這白菜大蘿卜都能燒得糊掉，黑乎乎一大片。年夜飯應該有的雞鴨魚肉通通沒有，只有幾個簡單的炒蛋，這牛肉羊肉一看就知道是熟食店買的，還點臭味，說不定是他們家放了很久，臨時充充數的。

“不好意思，我實在是太忙了，”或許是看出了王老爺子和其他人的不滿意，趙慧秀找了個借口解釋道，“桂芝這死丫頭又不在，我們只能將就一下了。”

她還想把責任推到王桂芝身上。

“算了算了，”王老夫人看她這不成器的樣子，嘆了口氣，招呼道，“都坐下來吃吧。”

她知道趙慧秀是怎樣的，自然也不想再多說些什么了。

柳新梅跟趙慧秀吵架吵得很兇，饒是她，也看不下去這大哥家頹唐的樣子了。

她坐在座位上，開口提議道：“要不明年開春，我把家里的兩只小豬崽子送給你們吧，養的好的話，年底也能有一窩豬，還能賣不少錢呢。”

趙慧秀這么好吃懶做，怎么會樂意自己養呢？

而且她知道，不能光貪小便宜，要是直接把小豬崽子賣了或者養死了，都會很麻煩的。

她擺擺手，說道：“新梅，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你送給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又沒什么時間，忙得很呢，斌斌要上學，孩子他爸也有事要干。再說了，我們家平常養羊的，這豬吃什么飼料，我們還得琢磨一番呢，太麻煩了吧。”

趙慧秀越想越覺得柳新梅是不懷好意，平常跟自己吵架的時候怎么沒有這心呢？她一定是想看他們家的笑話！這婆婆不說什么，一定是她的注意！

趙慧秀這么想著，居然開始埋怨起毫不相關的王老夫了：“婆婆你也真是的，王儒家有那閑工夫，我們家有嗎？我們家只有四個人，你們那倒是有五個人。而且我以前孩子生下來后，婆婆你怎么不幫我們看看孩子？我們家可是老大啊，你們盡給老二家看孩子？這也太偏心了吧，是不是以后分家產，都沒我們這大哥家的份？”

趙慧秀說話從來不經過大腦思考的，這下子她居然把分家產的事都說了出來，直讓整個王家愣在那里。

“這，這……”王老夫人拿著筷子的手不斷發抖，她沒想到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居然罵到自己頭上來了，還說什么分家產，是在咒他們早點死嗎？

“趙慧秀，你怎么說話的？”看趙慧秀這么對王老夫人說話，柳新梅氣急了，她自己的一番好意全被當成了驢肝肺，“你怨我也就算了，就當我自作多情想當個爛好人也就罷了，你是怎么說咱婆婆的？你看你，家里也不收拾收拾，比豬窩還臭。年夜飯就讓我們吃這點東西，你上次來我家我倒是盡心盡力燒了一大堆好吃的，你們就這么對我們的？婆婆看到你這樣也不說一句話，怎么你就開始埋怨起她了？你配嗎？”

以趙慧秀的性格，聽柳新梅這么說，又怎么會善罷甘休呢？

她冷笑了一聲，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柳新梅，一時間口沫橫飛：“我怎么就不配了？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我就說你怎么這么好心要送我們家豬崽子呢，原來就是想挑撥我們和公公婆婆的關系啊！柳新梅，你心機這么深怎么就來王家不去別人家？成心來禍害我們家了是嗎？你個掃把星！”

柳新梅脾氣也急，性子也耿直。聽到趙慧秀罵自己是“掃把星”，頓時就忍不住了。她一摔筷子，“蹭”地站了起來，開始跟趙慧秀對罵：“我是掃把星？趙慧秀，你怎么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么樣子？生了個閨女，見她是女孩，就把她丟到垃圾桶里。等以后有了兒子，又沒人幫你照顧孩子，你才想起王桂芝那個閨女來了是吧。就沒見你這么對女兒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咋偏偏只疼你那個兒子？”

“這女兒不都這么養的嗎？”趙慧秀聽到王桂芝就急眼，想想自己要不是因為她離家出走，自己會被王家的人數落嗎？

“你這養法，養狗都得養死，”柳新梅一想到王桂芝的遭遇，就忍不住替她心疼，她早就覺得這孩子可憐極了，“也多虧她懂事爭氣，才沒被你們這對親生父母折騰死。她還考上了大學，你兒子那個不爭氣的，還把她打工掙的錢偷走去買自行車！你看看這像話嗎？”

“我兒子哪里不爭氣？”趙慧秀一聽到說自己兒子，就急得不行，“我家斌斌以后可是要掙大錢的！你怎么能這么咒我兒子？是不是看不慣我們家好？”

“看不慣？就你這把家搞成這樣，誰看得慣啊？”柳新梅對趙慧秀的話嗤之以鼻，只覺得這人可笑得很。

“夠了，別吵了！”聽到吵了一會兒的王老爺子總算忍不住，站起來讓她們安靜。

他冷冷瞟了眼趙慧秀，只覺得自己這個兒媳是無藥可救，真不知道自己當初是為何同意她來王家的。

“這飯也沒什么好吃的了，老婆子，阿孺，新梅，咱回去吧，”王老爺子站起身來，攙著因為趙慧秀的話而被氣得抖個不停的媳婦，說道，“這年都不能好好過啊，唉。”

這年夜飯最后還是沒有吃完，都沒幾個人動筷，最后還是不歡而散了。

而另一邊，李昊強家里，三個人卻是其樂融融，和諧無比。

“吃年夜飯咯，”王桂芝笑著把最后一盤菜端上來，“爸，媽，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樊秀曼和李昊強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笑道。

這李家的年夜飯，豐盛得不行。有羊排，有豬肘，有牛肉，還有各種堅果糖果點心擺在上面。

“桂芝，你回來我都胖了好幾斤了，”李昊強假裝責怪道，“下次少燒點，再燒我高血脂都得出來了！”

“那你不吃不就行了？”樊秀曼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后又夾了塊紅燒肉給王桂芝，“桂芝，乖，別聽他的，你想燒幾個菜就幾個菜，媽不攔著你，還想跟你學點手藝呢！”

“對啊，桂芝，就上次郭領導過來那個，你煮的燉魚真是好吃，哪里學的？”李昊強想到了之前美味的燉魚，不由得問道。

王桂芝會這些菜，自然是上輩子學的。但她不可能這么說，就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爸，媽，我這是跟舍友學的，有個舍友是東北的，”王桂芝笑瞇瞇，不緊不慢地說道，“宿舍里不少人都是外地的，我特地問她們學的菜，回來做給你們吃。”

“你這孩子，真真是懂事啊。”樊秀曼又夸了起來。

一頓團圓飯過去了，也差不多到了春晚播出的時間。

全家人其樂融融地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里的節目，磕著瓜子，好不熱鬧。

王桂芝胃口小，吃的也少。坐了一會兒，她就想起身去做點什么。

樊秀曼攔住了她，問道：“桂芝，你想去干嘛？坐下一起看電視唄。”

“媽，我想去包幾個餃子，”王桂芝老老實實地說道，“隔幾天還能再吃一頓羊肉餃子呢。”

李昊強聽了，只覺得這孩子勤快能干：“春晚都開始了，你再包餃子，可就要錯過這精彩的節目了，而且都大年夜了，還忙活這些干嘛呢？快坐下看電視吧。”

王桂芝心想，這春晚的節目她上輩子都看過，還能哼幾首里面的曲子呢！

不過她沒說出來，也不好意思違逆他們的意思，就坐在沙發上，陪著他們一起看春晚了。

屋子里是不是傳來他們的笑聲，李昊強看著現在溫馨的家，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嘴角，滿意極了。

零點的時候，春晚里的主人對著電視機前的全國觀眾，一起齊聲祝大家新年快樂。

這是王桂芝回來過的第一個春節，她又想起了李永昌。

她在心里對他說“新樂快樂”，希望自己的祝福能夠傳到他那里。

“阿嚏，”或許是王桂芝的想法靈驗了，李永昌還真是打了個噴嚏，他摸了摸后腦勺，奇怪道，“咦？我怎么打了個噴嚏，明明自己沒有感冒啊。”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王桂芝。

李永昌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電話打通了，是程秀芬接的。

“喂，媽，是我，李永昌，”李永昌還在軍隊，不過今天特殊，他們營放假一天，“新年快樂！”

他跟程秀芬嘮嗑了一會兒，自己又不經意問王桂芝怎么樣了。

“你是說王桂芝啊，”程秀芬見李永昌提到王桂芝，自然知道他沒有像當初那樣抵觸她，反而在慢慢地接受他，很是高興，“那小姑娘的書又成功簽約了！過不久就要出版了。”

頓了頓，她又沾沾自喜道：“這都是你的功勞啊兒子，要是這書獲獎了，你也會跟著出名呢！”

李永昌聽到王桂芝的書出版了，自然是高興得很。不過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不是我的功勞，當兵的誰都有那些事，都是她寫得好。”

“可惜就是她家太窮了。”程秀芬搖搖頭，每每想到這點，她就覺得可惜。

“媽，我和她不合適，”李永昌以退為進，把王桂芝夸了一番，“你就不要在想她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