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L先生的安慰起了作用，D先生似乎沒有那么傷感了。

他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著這些年的不容易，講著講著就講到了三個人的那些往事。

“L，雖然這句話我很不想對你說，但是……”

D先生伸手拍了拍L先生的肩膀，臉上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傷感，還有不忍。

L先生搖晃了一下依舊被酒精侵蝕得有點昏沉的大腦，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兄弟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你說吧，說唄，有的話，你不對我說，我也要對你說……”

D先生臉上的傷感更重了，他幾乎要嘆氣了。

“L，你要為自己多考慮考慮了。有的人，包括我，可能都沒有辦法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我們……會為了各種原因離開，你要為自己好好的。”

D先生的聲音很低沉，罕見的溫和，沒有平時的毛毛躁躁和激動，但是L先生心里卻越來越涼。

離開，這個詞，真的讓人覺得難過。

“D……我一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不是嗎？”

L先生看到D先生欲言又止了好幾次，突然不想再聽下去了，打斷了他的糾結。

“你把身邊所有的人都照顧的很好，但是你很少看到你自己。L，你不能將自己的所有都寄托在B的身上，你……多為自己想想。我記得你以前是想要做一個旅行家的，可是你現在卻把自己困在了這個地方……”

D先生還想繼續說什么，但是L先生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耳朵里只有一陣一陣的轟鳴聲，像是飛機的轟鳴聲，又像是洪荒初開的時候，大地震顫的聲音。

他不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B身上，可是……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也是一直習慣了的生活啊……

L先生摸了摸自己胸口，在那里，痛得厲害，也跳動得厲害。

這顆心不是已經碎了嗎？為什么還這么活蹦亂跳的？

可能是酒勁兒上來了，后面的談話內容，L先生都聽得不真切，迷迷糊糊地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夢游一樣。

他只記得自己最好的朋友D先生，反反復復，滿含憂慮地對他說，“L，你要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將自己的所有一切都寄托在B的身上。你要小心她……”

小心她什么？

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L先生怎么也想不起來D先生后面說了什么，只記得他最后看向那面紅磚墻的時候，夕陽照在上面，好像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溫暖的外套。

那個十字窗欞的后面，是他第一次和B小姐接吻的地方。

十八歲剛剛成年的那個傍晚，他拖著B小姐到了他無意間發現的秘密基地，告訴她以后可以在這里練舞。

那一天，B小姐很開心，他也很開心，陽光照在兩個人的臉上，一切都是喜悅的，溫暖的。

L先生看向車窗外，外面依舊車水馬龍，街道寬廣，街邊的店鋪燈火通明，一切都和記憶中一樣，但是那個總會在車上牽著他的手，對著他唧唧喳喳說不停的女孩，卻不在了。

記憶還在，一切都還在，可是那個女孩，已經不在了，他一直拒絕承認這一點，一直拒絕承認那天和那天之前發生的一切事情。

但是，有的事情，不承認又能怎么樣呢？

他的大腦能將回憶保存好，他的女孩能將自己保護好嗎？

回到家里，L先生拿了換洗的衣服，揉著眉心走進了浴室。

還好D先生的酒量一直不行，否則，他今天晚上就干不了活了。

想跟D先生說的事情，就好像想問B小姐的那個問題一樣，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下午完成的內容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旋。

L先生一邊任由熱水沖刷著自己身上的酒氣，一邊構思著晚上要完成的內容。

【當莊園大門打開的那一天，公主很開心地穿著最喜歡的裙子，坐上最喜歡的馬車出去了。】

【她拒絕了騎士陪伴的要求，執意想要自己出去看一看這個世界。憂心忡忡的騎士選擇尊重她的意見。】

【外面的世界和莊園里不同，他們住在低矮的房屋里，穿著破舊的衣服在地里干活，還有很多小孩子在一起吵吵嚷嚷，打打鬧鬧，婦人也會在街邊爭吵，甚至動手，但是公主覺得這一切是那么的神奇，充滿著她所不能理解的魅力，真實而鮮活，和之前的生活完全不同。她被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切迷住了。】

【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倒在了路邊的樹林里，公主發現了他，讓身邊的仆從救了他，帶他回了莊園。騎士看到那人，心中的憂慮愈發深了，可是救人是好事，他沉默地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從此以后從未沾染任何污穢的莊園，有了血的味道。】

【被救的黑衣人很神秘，但是也很識趣，他知道自己跟這個莊園格格不入，所以很快就離開了那里。忠誠的騎士并沒有因此放松警惕，反而發現了更多的蛛絲馬跡，那個黑衣人經常在城堡里出入，是公主帶著他進來的。】

【這個發現讓智慧的騎士憂慮更甚，他反復地勸誡公主，可是兩人之間的隔閡卻越來越大，直到有一天，他們之間已經徹底不再說話了。公主開始對他隱瞞自己的行蹤，開始夜不歸宿，開始流連外面的繁華世界。】

“噶噠！”

開門的聲音打斷了L先生的思路，他擦水的手頓了頓，應該是B小姐回來了。

這個房子不能繼續住下去的事情，還有D先生將要出國的事情，等會兒該怎么跟她說呢？

“我要帶走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們收拾吧。”

L先生正擦著頭發，卻聽見外面的B小姐說話的聲音。

帶走的東西，什么東西？

為什么要帶走？

她要去哪里？

外面還有別人嗎？是什么人？

L先生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十一點十一分，這個象征著孤獨的數字在此時此刻有點扎眼。

這么晚了，B小姐把誰帶回家了？

L先生迅速地整理好自己，走出了房間，一出浴室的門就看見了一個笑瞇瞇的男人，親熱地站在B小姐的身邊，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

“L，你在家？你不是和D喝酒去了嗎？”

看到L從浴室中出來，B小姐似乎有點震驚，但是表情卻依舊淡定，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什么波動。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伸手玩了一下她的頭發，有點不耐煩地說了一聲，“你們速度快點！”

L先生穿著睡衣，站在自己的家里，卻感覺像是站在曠野里一樣，不知道從哪里刮來的風，讓他整個人都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