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街邊許多個體商戶閉店回家，臨時沒有貓包，她只能把溫暖放在一個挖洞的紙箱里。

溫暖不時用爪子撓著箱子，發出叫聲，王丹蕓偶爾出聲安撫也沒能讓它安靜下來。

她一路開著車在導航里查看距離目標的寵物門店距離，一邊望著街頭的人來車往。

她拿著箱子走近一家寵物店里，戴著口罩的前臺美眉含著笑意看她，“你好，有需要什么幫忙的嗎？”

王丹蕓舉舉手里的箱子道，“哦是這樣……我帶只貓過來洗下澡，你看怎么安排？”

美眉查看了下她手里的箱子，立馬意會，從玻璃窗后喊來一個小伙，小伙走過來時接過她的箱子，見他們雖然熟稔，但王丹蕓還是出口提醒道，“這貓是只流浪貓，應該是還沒打過疫苗……”

前臺美眉看著她，眼睛彎成月牙狀，說道，“您放心，這個我們有經驗，您可以先到我們寵物日護用貨品逛一逛，這邊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時間。”

王丹蕓呆呆點了下頭，有些迷失在她溫柔的指令里，她走到獨立隔斷出一個位置地商品區，商品區里分區貓糧和狗糧，兩側做著2米多高的陳列柜子，中間置放著一米高的中島柜，柜里每層放置著不同品類的貓糧以及零食或者用品。

對于養貓圈來說，王丹蕓是個新手，她面對這些商品除了茫然，心底不自覺萌生出幾絲錯位的感覺。

好像現在自己站的不是寵物門店，而是一家母嬰門店，上面擺滿著各式嬰兒產婦的用品，有不同品牌的奶粉尿不濕，甚至還有看起來很可愛的安撫奶嘴和玩具，她邊走邊看著，對于自己的失神毫不自知。

直到身邊有導購呼喚她，她才發現自己正拿著一個帶著鈴鐺的逗貓棒在發呆。

“你家寵物現在吃的是什么糧呢？”導購在試圖和她搭話。

王丹蕓放下手里的逗貓棒，轉而摸摸柜子上的其他各色用具來緩解此時的局促感，她回道，“……我是剛撿了一只貓，沒有養很久……”

大概是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導購原有悻然，聽到她這句話，立馬來了精神，“呀，你好有愛心哦。”

王丹蕓被她贊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臉道，“沒有，只是剛好看到……我覺得它挺乖的……”

“說明這就是緣分呀，萬物萬事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剛好它碰到了你，你又愿意養它，說明遇見時間真的很巧妙。”

店里現在沒別的客戶，導購站著一天也覺得閑得發膩，碰巧見著她這種似懂非懂又是剛入圈的客戶，自然是有心想和她多聊幾句，如果待會兒加個微信留個聯系方式，再買點東西穩固信任感，那以后店里自然又是多一個熟客。

王丹蕓聽罷，沒表現出多強烈的共振，反而移開目光靜靜看著一件貓咪的小衣服。

導購以為她在思考想要購買的東西，于是熱心推薦道，“我看這只貓估計也才兩個月出頭的樣子，這種衣服的碼數暫時還不怎么合身，幼崽期的貓咪精力旺盛，逗貓棒是必不可少……你家這只貓咪現在才兩個月大，是玩得最瘋的時候了。”

王丹蕓沒認真聽她的長篇大論，只關注到她說的兩個月大，忽然心起疑惑，于是問道，“怎么看出一只貓是公貓還是母貓的？”

導購顯然沒從她忽然轉換的話題里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接著笑道，“其實這個方法很簡單的……公貓嘛，就是屁股后面有小鈴鐺，母貓是沒有的，大概在2個月會越來越明顯，如果以后不想讓他發情的話，就需要做絕育，不然它會一直叫，很麻煩的……”

王丹蕓半聽半沒聽，只截取關鍵字眼，于是她下意識朝洗護間望去，不時看到有人抱著一只泰迪來，和前臺說需要洗澡剪毛，那導購見她往洗護間走，聳聳肩便住了嘴。

王丹蕓看著洗護間里的操作，溫暖已經被清洗好，這會兒被關進一個小型烘干機里去除水分，直到毛發大致干透，美容師又把它抱出來放在操作臺上清洗耳朵以及口鼻。

那只泰迪被抱進去時，朝著溫暖吠起來，溫暖貓著兩只前爪匍匐在桌面上，看都沒看那只泰迪。

*****

等候的時間里，王丹蕓接到了老媽打來的電話。

她擰著眉看著來電上的信息，既是想拒絕又心有不安，看著電話響了許久，在臨最后一秒她按下接聽鍵。

洗護間的泰迪還在叫著，聲音震到她另一個耳朵邊，怕老媽聽見，她只好拿著手機走到門外面去接聽。

自打她27歲之后，和父母的通話內容變得越來越貧乏，工作大齡結婚生子晚婚晚育，來來去去總是不停嚼著同樣的話題，哪怕之前說過的一句話，到后來再說時依然還在一字不差的重復著。

繞著這話題研磨許久，她媽終于也覺得膩了。

話題就又轉到臨近的春節，問她過年打不打算回去。

王丹蕓右手接聽得太久，室外的風冷且大，她手背凍得通紅僵硬，她換手時右手臂傳來的酸疼讓她忍不住嘆息一聲。

聽在她媽的耳朵里，變成另一個意思，于是說道，“今年是沒打算回來嗎？”

話問到這，王丹蕓也不想繼續這樣瞞東瞞西下去，便直言道，“對的，今年沒回去了……我和葛蕭，已經分了。”

沉默，如空氣凝固般的沉默，她甚至沒感覺出電話彼端的另一個呼吸聲，她都懷疑電話斷線了，于是“喂”幾聲。

“……什么時候分的？”

“已經有快半年了。”王丹蕓說罷，接著沉默，電話彼端也在沉默。

半晌，電話傳來響動，像被撩在桌上，不時又被拿起，她聽到一個氣哄哄聲音責備道，“你看吧，我就說了，當初我就覺得這個男孩子不行，你非要和他談，談了那么多年，耽誤那么多年，現在人家拍拍屁股走人！”

說罷，又惡狠狠的補上一句，“這男的就不是個東西！”

王丹蕓從來不知道人在大冬天里脫下衣服，跳進滿是寒冰的河水里會有什么感受？

應該也是這種徹骨寒心的疼痛，痛得她沒有知覺，痛得她失去行動能力。

她忘記自己什么時候掛掉電話，什么時候帶著溫暖回了家，什么時候又吃了一顆顆那些藥丸。

她也知道，她不應該繼續讓自己身處在某段黑暗里，她應該走向更有光亮的地方。

夜里抱著手機準備入睡時，微信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她媽媽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