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廠和小高核對完訂單之后，陳言準備離開時已經到晚上七點多，心想4S店應該還是沒下班，于是又給經理去了個電話，說自己打算去店里提下車，根據小高訂單接下來今天她都只能跑工廠盯貨了，不然幾個貨要是沒順利出去的話馬上就要放年假了。

經理表示可以等她一會兒，陳言打了個出租車直奔門店，七寶晚上的商街尤為熱鬧，漕寶路萬科人滿為患，她從4S店出來后，車子準備拐彎回程時鬼使神差的開到萬科地下停車庫，她呼了口氣，臨近年關整個人神經一直緊繃著，此刻不知道為什么就想去商場走走。

剛走上商場的一樓，便接到陳言媽的電話。

“你還在公司嗎？晚上不回來吃飯啊？”

“沒，還有一些工作沒完成……你們晚上早點睡覺。”

陳言站在商場中心的通道，右側便是漕寶路主門，門外立著一座圣誕節沒拆解的霓虹圣誕樹，底下鋪著各種幻彩燈珠的花草裝飾，人群在排隊坐到圣誕樹里凹著造型拍照，她走出去衣領口彎順風灌進一陣冷意，她縮縮脖子，又往商場內走進。

她望著商場各色的店招與熙攘人群，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有種空寂感。

結婚十幾年，在上海之后的印象便是老公家庭、孩子父母以及周而復始的生意，有時候回頭看著，她會有突如其來的迷茫感，這十幾年她好像沒有了自己，出門逛街想買衣服時就先看孩子的款式，看到手機店就想到周興祝一直想換個容量大的手機，她媽媽喜歡吃海蠣煎，有一次她還開著車子跑了周邊好幾處超市就想買盒海蠣煎……

元旦剛過，春節臨近，商家們林立起各式的促銷招牌，餐館掛著預定年夜飯的紅色清單，有情侶腦袋頂著怪異發光的牛角裝飾，相互喂食的那杯奶茶看起來似乎格外好喝……好像別人的人生看起來都很豐滿幸福。

陳言呼出一口氣，呆呆坐在大廳里，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或者需要做些什么。

在手機里想找個人出來，卻發現沒有什么適合的人選，半晌，覺得應該要回家了，她給自己理出一個流程步驟，可以先去吃個很久沒吃的麻辣燙，再去點一杯飲品，如果有書店的話那就帶基本書回去，或者買幾件衣服。

確切出行程后，目標感讓她充實起來，直到流程走完坐到車里，她打開車載音樂，輕柔的旋律緩慢流淌而出，她用指尖輕快點著方向盤……那種滿血歸來的飽滿，她仿佛又有了滿身的熱血。

*****

陳言剛到新風小區的大門，在前面停著一輛車子，好像閘門又壞了。

湯伯翁從室內里探出頭，朝著車子的車牌看一眼，便按了感應器，見后頭還有一輛他便又按了一下。

從室外收回目光，他忍不住念念叨叨起來，“這老馬干點活真是不靠譜，這門壞了修，修了還是壞……”

今天晚上本來是老馬值班，因為說老馬的女婿女兒來了，早上說要家庭聚餐肯定喝酒，吃完飯應該是來不了值班，于是早上就和湯伯翁說了要換班，湯伯翁是無所謂什么時間便就答應他。

沒想到夜班冷得凍人，繞是戴著帽子裹著大衣也依舊能感覺有寒風陣陣。

他端著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水，最近心底覺得別扭，他刻意想不泡茶葉喝，讓柳玉珍買了一包菊花，就著幾顆枸杞泡著開水，喝慣濃茶厚味，這菊花枸杞喝著能淡出鳥來。

這會兒估計老馬在家和他的女婿女兒正喝得酒酣耳熱，老馬女婿他見過，寶山那邊，雖說都在上海，但隔著開車的道來回也要三四個小時。

平常他女婿女兒工作也都忙，但會定著時間上門來吃飯，每次帶著小兒子回來就第一時間來門衛報道，那小子機靈得很，嘴也甜，喜歡禮貌鞠躬的叫人。

以前都說養女兒不如兒子，可在湯伯翁看來，這養兒子大不如女兒。

想到湯嶼山的一身反骨，他閉著眼假寐時鼻孔里還氣得哼出聲。

都知道兒大不由爹，可這孩子太不聽話，太不懂事，不說和人家老馬的女兒相比，就連和老馬的女婿比都不上兩個指頭，越想他越來氣，氣得連菊花枸杞都喝不下去，轉身把保溫瓶里的湯水一并倒進垃圾桶。

柳玉珍覺得他是傻脾氣，有什么不對付就喜歡拿自己的東西出氣，但湯伯翁樂意，覺著這樣心底痛快多了。

心底正想著事，手機微信里叮叮咚咚傳來視頻通話的聲音。

他一翻手機，看到是柳玉珍的視頻邀請，點開通話后，柳玉珍正站在廚房里，鍋里冒著熱氣。

手機顯示都快十點了，大半夜的這還在煮什么勞什子。

他擰著眉頭看視頻畫面里的人，因為覺得有熱氣蓋住，他下意識把手機拿遠，發現無濟于事后又扯回臉前面。

“大半夜還煮什么吃呢？”

“我看你晚上沒吃什么飯，剛好早上買了一包湯圓，我煮點給你送過去啊……”柳玉珍邊說著邊注意鍋里的水溫。

聽到這，湯伯翁擰擰眉頭，沒想過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喜歡吃湯圓，倒是她這份心意讓他這會兒覺得孤寒的心有幾絲暖意。

接著，柳玉珍又問道，“我買了紅豆味和芝麻餡兒，你想吃哪種？”

“隨便的，我都可以。”湯伯翁笑笑道。

不時，聽到視頻另一頭傳來一聲回答，“老媽，小羽喜歡吃紅豆味的，你煮紅豆味的就可以。”

湯伯翁撇嘴，沒想到晚上這是沾別人的光，聽到湯嶼山這么關切小女友喜歡的味道，他心底那股子不滿又騰的一下上來。

于是他立馬和柳玉珍說道，“我不吃了，吃了消化不良。”說罷，他立馬掛了視頻。

和他同行幾十年，他這副德性柳玉珍不會不明白，擦擦手上的水她把手機放回口袋里。

煮好的湯圓她分兩碗端了出去，給湯伯翁的先溫在鍋里。

見湯嶼山和黃天羽出來吃著，她和湯嶼山提議道，“嶼山，你吃完的話，等會兒給你爸也送一碗去吧，晚上他吃得少，這個點估計也餓的。”

湯嶼山抬頭看看她，神情沒什么不樂意，接著隨意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