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多的時候,許媽照例端著一杯牛奶進來,“秋秋,媽媽想跟你聊一聊?”
許清秋停下手中的筆,轉過身,“媽媽,你說。”
“秋秋啊,有什么事情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我們不是去過了嗎?”許清秋反問道。
“秋秋,媽媽……你要好好的,要不然媽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許媽說著說著就開始淚目。
“媽媽,你想要說什么?”許清秋微垂著頭。
“秋秋,你是不是?”許媽看著許清秋的手腕。
許清秋低頭看了一眼,手指縮了縮,點點頭,低聲道,“嗯。”
“秋秋,我們去治療,去看醫生,好不好,不要再做傻事了,媽媽求求你了。”許媽抓著許清秋的胳膊,低聲哀求。
許清秋看著許媽的樣子,突然間笑了出來,“媽媽,我也想好好活著,我也想每天開開心心的,可是我忍不住。我會想,是不是都是因為我不好,你和爸爸才會離婚,是不是因為我不好,爸爸才會帶著別的孩子回來,奶奶才會被氣死?是不是只有我死了,大家才會好好的?顧西樓才不會被我這樣糟糕的人拖累?”
“秋秋,你冷靜點兒。”許媽起身抱住許清秋,哽咽道,“秋秋,你是媽媽的寶貝兒,你要好好的,要不然媽媽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許清秋趴在許媽懷里,淚水打濕了她的前襟,她似乎要把心中所有的郁結之氣都給發泄出來。
“秋秋,我們明天去看醫生,媽媽和你一起?”許媽安撫地說。
許清秋埋在許媽懷里點點頭,她也不想這樣,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許清秋被診斷出抑郁癥,而且偏嚴重。
沒辦法,許媽只好給許清秋辦理休學手續。
日子一晃而過,夏蟬換成了秋葉,樹上僅存的綠葉寂寥地蕩著身子。
高三的日子緊鑼密鼓地展開,許媽放下了公司的事物專門陪著許清秋,她的病情也在漸漸地好轉。
這段治療的時間很長很難熬,想起上學的日子,許清秋感覺就跟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林七月和于惟一還是每周都會來看望許清秋,不過她們兩個現在也很忙,待不了多長時間就得走。
許清秋再也沒有見過顧西樓,可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顧西樓默默地關注著她的一切。
高三就像是一場戰爭,時間仿佛都被壓縮了,每個人都步履匆匆,為一年以后的高考備戰。
許清秋坐在車上,頭枕著玻璃,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世界出神。
“秋秋。”坐在旁邊的許媽出聲,“想要吃什么?”
“都可以。”許清秋沒有回頭,隨意地回答。
“老王,去皖西街。”許媽對前面開車的老王說。
車子路過南辰高中門口,正碰上放學,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許清秋的指甲扣住玻璃,牙齒緊緊地咬著嘴唇,控住住自己的情緒。
………
一場秋雨一場寒,南辰下了幾場雨以后,天氣徹底轉冷。
周五,細細密密的雨絲從天際飄落,天空陰沉沉的,地上濕漉漉的。
于惟一一只手抱著書,一只手撐著傘,盡量輕輕地走,讓地上的水不要濺到裙子上。
可是不要什么來,什么偏偏就來,就帶她快要走出校門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比較滑的地方,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為了摔得不太慘,她只能放棄手里的書和傘,用手撐在地上。
手掌心被擦破了皮,點點血絲滲出來,書摔得到處都是。
腰部以下都被沾濕了,雨傘摔到了一旁,頭發被雨打濕,劉海粘在額頭上,狼狽至極。
還沒有到放學時間,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于惟一忍不住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越哭越委屈,最近的事情都快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媽媽生病住院,還有自己藝考……
那種天際間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感覺淹沒了她,渾身冰涼,牙齒止不住地打顫。
“同學,同學。”學校里巡邏的保安看到于惟一,連忙走過來問。
于惟一緩緩地抬頭,拿袖子擦干眼淚,恢復了平時優雅堅強的表情,嗓音沙啞,“我沒事。”
“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坐在地上,趕緊起來,大冷天的,凍感冒了。”保安大叔一邊說一邊幫于惟一撿書。
“謝謝你。”于惟一站起來,和保安一起撿。
于惟一手落在數學五三輔導上的時候,一雙修長泛白的手指也落在上面,她心里一顫,一個身影映入腦海,遲遲不敢抬起頭。
“愣著干嗎?想凍死嗎?”頭頂傳來冰冷的聲音,接著一件大衣就罩在她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煙草味,于惟一經常在北柯的身上聞到。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鼻尖的酸澀,緩緩地站起來,強撐著笑意,“你怎么在這兒?”
北柯沒有回答她的話,撿起地上其他的書本,接過一旁保安遞過來的,抬腿走了兩步,然后煩躁地轉身,“愣著干嗎?不走嗎?”
于惟一仰頭把眼淚憋回去,然后跟上北柯,
到了校門口,北柯上了車,把書扔到一旁,沒有管于惟一。
于惟一在旁邊愣著,北柯搖下車窗,冷聲道,“愣著干嗎!上車!”
于惟一回過神,上了車,立馬被當頭扔過來一條毛巾。
于惟一扒拉下來,安安靜靜地擦著發絲,裙子還在滴水,她盡量地往腿上扒拉,不要碰著他的座墊。
北柯瞥了一眼,沒好氣地開口,“蠢死了,不想坐就下去。”
于惟一咬了咬唇,莫名地委屈,眼眶泛紅,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北柯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眼眸閃了閃,最終沒有說什么。
到了家門口,北柯拿出一根煙,咬在唇角,沒有點。
于惟一解開安全帶,抱著書,下車,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的外套……我能不能明天洗干凈了還給你?”
北柯瞥了她一眼,把煙拿下里,夾在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
于惟一被看得慌亂無比,想要脫下來,“我馬上還給你。”
北柯冷嗤一聲,“蠢死了。”然后揚長而去,獨留下于惟一一個人在風雨中凌亂。
直到遠處的車影看不清楚,于惟一才拉緊外套,抱著書往小區里面走。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天空依然暗沉,只不過,于惟一的心里滲出絲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