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忞此言一出,清姨娘幾個頓時覺得有理,偌大的侯府,治病的錢還要來訪的客人出,傳出去確實不好聽,往大了說,以后不僅侯府的幾個小姐議親事會受影響,逑渡少爺的親事也會被耽誤,試問哪家小姐愿意嫁到如此吝嗇的家里?
三表姨媽見狀急道:“誰花錢還不一樣?治病救人要緊!”
冀忞聞言也有點慚愧,盡管是自己極力參與安排了這一出,自己的目的也是為了救薛姨娘,但是自己救薛姨娘的確不是最終和最主要的目的。
薛姨娘如今是個還算有用的“棋子”,因此,周彪,自己,或者還有其他人,一起轟轟烈烈地來演了這一出。如果薛姨娘此刻清醒,見此情景,不知道應該悲哀還是欣喜。
只是,自己現在也是個棋子,甚至也一樣地身不由己,又有什么能力去全力以赴救別人?薛姨娘,委屈你了!
冀忞沒理睬三表姨媽,轉頭吩咐柳兒:“柳兒,我前日賞你的那只鐲子,少說也有三、四千兩銀子。你去拿給寧公子,權做寧公子買了這個鐲子,寧公子,你看怎樣?”
寧曉濤接過玉鐲,含笑不語地端詳著。
三表姨媽不滿地道:“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真是麻煩,人命關天,還在那里婆婆媽媽,羅里吧嗦!等你們商量好了,人都死透了!”
冀忞垂下眼簾不言語。邱紅梨見狀,忙笑著上前,剛要開口,只聽門外傳來一聲“有老朽在,老朽沒說死,誰敢說救不活?”
一個干巴巴的老者被幾個人,確切說,三個服飾相近的女人和四個男人簇擁著“涌”了進來。四個男人每人還背了一個大箱子!
本來已經人滿為患的房間,頓時更加擁擠!但是,即使如此,誰也不往外挪一步!多少年了,沒見過這熱鬧!只要不是被刀砍,被火燒,讓我走,沒門!
“戴神醫?!”秦遠航和焦鵬驚呼一聲!
京城里有名的郎中有幾個,每個都有點脾氣和個性。比如楚神醫,深居簡出,還常常出門云游,神秘兮兮的。詹太醫呢,主要要為皇家效力,也不是輕易能夠見到的。
只有這個戴一仁戴神醫,最為親民,他家是個二層小樓。一樓是藥鋪,有個徒弟當坐堂郎中,遇到疑難雜癥會請他下來診治,當然,診費昂貴,一千兩墊底。達官貴人家都已京城請戴神醫出診為榮。
戴神醫有個特點,就是出診只帶著一個徒弟,今天胖徒弟,明天瘦徒弟,不知道是顯擺徒弟多,還是他不好伺候,沒有一個徒弟能十全十美地令他滿意。
可是,今天,帶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個人!
這是一群??!
戴神醫一進門,滿面怒氣!
三個女子,一個年齡近三十歲,身著黑衣。另兩個容貌相似,二十出頭,看起來是雙生子,一個白衣,一個青衣,均面無表情。進來后,直奔薛姨娘。
拉起幔帳,只見一人手臂飛舞,看身形似是施針,另一人坐著把脈,然后輕輕說著什么,另一個執筆刷刷點點寫了些什么。三人配合默契,盡管動作不同,但是,三人卻似行云流水般天衣無縫。
須臾,三人走出來,依舊面無表情。年齡略長的黑衣女子來到戴神醫近前淡淡地道:“師父,該女子小產后,神思憂傷,進而肺氣抑郁,耗散氣陰,繼之肝虛脾弱,陰陽不調,氣血雙虧,幸而我師徒來的及時,如今,二妹已經為她施針止血,三妹開了一副內調氣息,外補氣血的方子,您看可以嗎?”
戴神醫剛坐下,也是面無表情,捋著胡須,有點傲慢地道:“就這樣吧。”
戴神醫話音剛落,隨著進來的四個男子“蹭蹭蹭”打開箱子,箱子里竟然是左一小盒右一小盒貼著藥名的藥匣子!
青衣女子過來,手起手落,不一會兒,包出來三包藥,交給寶翠。囑咐道:“一日一副,每副三碗水,煮沸后小火慢煮勿超過半個時辰,趁熱服下?!?
寶翠點頭收下,抬眼望望四周,一下子跪倒在貴姨娘面前:“貴姨娘,寶翠見今日丹桂苑的人手來的最多,寶翠求姨娘可憐薛姨娘和寶翠,請您派個人手去為薛姨娘煎藥,寶翠也好守在姨娘身邊!”
寶翠說啥也不敢碰藥了,上次說不清楚,這次可得記住教訓!碧兒靠不住,邱紅梨也靠不住!清姨娘他們也不行,思來想去,看剛才冀忞的態度,貴姨娘的丹桂苑是信得過的!何況自己還和秋霞私交不錯!
貴姨娘嘆道:“寶翠,你放心,我既趕上了,必不能袖手旁觀。秋霞!”
秋霞剛答應一聲,冀忞出言道:“姨娘,派小紅跟秋霞一起去吧,彼此有個照應!”
秋霞和小紅應了一下出去煎藥,眾人舒了一口氣。
焦鵬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問道:“戴神醫,這些人是——?”
戴神醫有點不屑,也有點不情愿地道:“老朽的掛名弟子。”
焦鵬奇道:“戴神醫,您何時收女弟子了?”
戴神醫斜了他一眼,不滿但還是比較有禮貌地回答道:“今日。”
焦鵬更加奇怪了,追問道:“您何時出診帶一大幫人了?”
戴神醫又斜了他一眼,非常不滿,但忍了一下,接著答道:“今日!”
焦鵬好奇心大勝:“神醫,您何時出診還帶著藥箱子,當場抓藥了?”
戴神醫臉色已經變得很明顯,有點象豬肝,但是,喘了幾口氣,平穩一下,盡力平靜地道:“今日!”
焦鵬又要問,白衣女子沖他一揮手,焦鵬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還沒來得及想是啥,身子一歪,倒在了秦遠航身上!
秦遠航大驚!
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呱噪!讓他睡會兒,兩個時辰之后自然會醒,不必驚惶!”
秦遠航硬生生忍了一口氣,繼而,開口問道:“神醫,那么——”
戴神醫終于忍不住了,整個臉完全豬肝樣,整個人暴跳起來:“你還有完沒完!有完沒完?今日,今日,今日!聽到沒有!今日!”
戴神醫一肚子的氣終于有地方發泄一番,今兒一早,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幫人,二話不說,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后這幫人跪下磕頭,口喊“師父!”告訴他,他們今天起就是他戴神醫的“掛名弟子”!
“掛名弟子?”戴神醫都蒙了,這哪兒跟哪兒?你說掛名就掛名?戴神醫剛要暴走,被人狠狠摁在椅子上!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給你當掛名弟子,是你的福分,要是不掛名,我們就做你的正式弟子,不過,你現在的弟子可就得騰地方。小五,把他的徒弟連人帶東西,捆起來,扔到郊外的林子里去!遇到人,遇到虎,看他的造化!”
話音剛落,“嗷”的一聲,戴神醫的胖徒弟和一個大包袱捆成了粽子樣,扔到了戴神醫面前!
戴神醫徹底崩潰,大喊:“你們!強盜!你們要干什么!”
“干什么?當你徒弟唄!還神醫呢,怎么連人話都聽不懂?”小五身材高大,長的不錯,搖著頭,一臉的不屑。
戴神醫很受傷,頭回遇到這樣當徒弟的。胖徒弟大聲哀求:“師父??!救命??!您就答應他們吧!您不能看著徒兒被老虎吃了?。 ?
戴神醫泄了氣,盡力忍住怒氣道:“就是當個掛名弟子?沒別的?”
黑衣女子道:“放心,沒別的,京城認你的名號,我們就是借你的名頭去幫人看個病。診金照付!”
戴神醫更摸不到頭腦了,你付了錢,我看病就完了,你整的這嚇人到怪的,要嘎哈?
黑衣女子似是看出來他的疑問,用眼睛一瞄,小五上前使勁一揪胖徒弟的耳朵,胖徒弟驚恐地大嚎:“饒命啊!饒命??!”
黑衣女子嘆口氣,對戴神醫道:“您別問那么多,主子的心思,咱們別猜!只要您乖乖地配合我們,您就什么事兒都沒有!”
戴神醫完全泄了氣。這還不說,喊完就拉著自己來到了這個淮安侯府!
秦遠航被吼得咽了好幾下口水,待戴神醫氣呼呼坐下,才扶著焦鵬吃力而小心地道:“神醫,我想問他可以不可以躺著?我有點扶不住了!”
戴神醫哼了一聲,白衣女子一揮手,點點頭。秦遠航忙把小鹿和自己的小廝小船喊進來一起把焦鵬扶了出去。
冀忞心道,這聲勢鬧得這么大,淮安候府想捂也捂不住了。
這邊,寧曉濤笑著向冀忞拱了拱手,將鐲子收進袖內。、
見此情景,村婦忙走上前,向冀忞和寧曉濤深深福下身子:“民婦參見鎮遠將軍小姐、參見寧公子,民婦代彩兒謝二位仗義出手。寧公子為彩兒出了銀票,冀小姐為彩兒舍了玉鐲,民婦感激不盡,民婦身無旁物,只有自家蠶絲織就的一塊帕子,敬獻給冀小姐,望小姐不要嫌棄!”
柳兒上前去攙扶說道:“這位大姐不必多禮,我家小姐宅心仁厚,我們小姐舍了這只玉鐲只為救薛姨娘。何況,我家小姐帕子很多,大姐還是自己留著吧,心意領了。”
村婦執意不起。
冀忞上前攙扶起村婦,笑道:“這位姐姐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
村婦起身,將一方帕子放在了冀忞手里,冀忞一見帕子,心下一動。
抬頭望向村婦,只見村婦沖她微微一笑,悄聲道:“我妹子的?!?
冀忞恍然大悟:這個村婦,竟然是周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