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冰姣與遠容、雨珗滾在一處,口中依舊大喊大叫:“冀忞,你個卑鄙小人!你勾結周桓迫害娘娘!”間或還得連推帶扒拉沖著遠容和雨珗用勁兒:“你起開!哎呀!我的頭發!”
雨珗只能跟著哄著成冰姣說著好話湊熱鬧:“成小姐,你消消氣!我不是有意的!哎呀!我的胳膊!”
“洪小姐,你別急,你先站起來,我們才能站起來!”遠容也不失時機地插話。
冀忞也不甘示弱,也大聲高呼:“成冰姣砸了修容娘娘!成冰姣把修容娘娘的頭砸了!娘娘的頭發被砸散了!娘娘的臉看不清了!成冰姣把遠容和雨珗弄倒了,成冰姣壓著雨珗!成冰姣打了遠容小姐!”
成冰姣幾個人離門比較遠,又喊得有點聲嘶力竭,而且還要跟遠容和雨珗撕扯,再夾雜著遠容和雨珗的聲音,因此成冰姣的話傳到外面的時候意思就不是很完整。
外面的宮女太監們聽得稀里糊涂:可能成侍郎家的這個小姐跟冀家小姐不睦,說她“卑鄙小人”也不奇怪。怎地又扯上人家江夏世子?世子爺也是你胡亂攀咬的?
哦,對了,定是成冰姣心儀世子,又見世子的妹子與冀忞小姐交好,心生妒忌,故而胡言亂語。但是,你說世子爺跟冀家小姐私相授受已經是重罪,還誣陷世子爺迫害娘娘,莫不是,成侍郎的女兒活膩了?
或者,幾個宮女太監們相視一望,眼神一交錯,迅速達成共識:瘋了?嗯!瘋了!
相比較之下,冀忞的語速快,吐字清晰,看著好像驚慌失措,但其實,她沒受到任何干擾,因此一字一句從容不迫地傳了出去。
眾人一聽,更加深信不疑:成侍郎的女兒發了瘋!先是攀咬冀忞,誣陷世子,還打了遠容小姐和雨珗小姐,就算人家是庶出吧,人家也是郡王府和侯府的小姐,你成冰姣也才是個侍郎家記名的“嫡”小姐,真論起來,還真沒有人家尊貴!
現在連娘娘都砸了!這還了得!
可是,又聽到冀忞喊“娘娘的頭發散了”,定是妝容不整,要知道,別說宮里的娘娘,普通人家的女子尚且注重儀表,他們又沒有聽到吩咐,這個時候沖進去,萬一看到了娘娘不希望他們看的,惹得娘娘不高興,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能在宮里任職,腦子都不笨,因此,稍微一思索,也大致有了譜:盡管里面喊得熱鬧,但是始終沒有聽到長公主等幾個主子驚慌失措的聲音,估計主子們沒什么大礙,因此盡管面呈焦急,有的團團轉,有的直跺腳,有的不停地嘆氣,還有的鼻觀口口觀心,好似入定一般,但是唯有一樣,大家都在原地使勁,腿腳是根本不動彈一下!
眾人各自盤算間,黎修容的貼身宮女忙上前把她的發髻弄好。洪充容偷眼看看和瑞長公主,只見,長公主對屋內的亂象視而不見,正慢慢地吹著茶,又優哉游哉地呷了一口!
正亂著,門突然開了,一個戎裝男子大步跨進,眾人吃了一驚,饒是和瑞長公主,也不僅凝神抬頭。
來人進來單膝跪地,但目測身高約有八尺,身形健碩。低頭看不清容貌,但是聽到其聲音清朗,中氣十足:“微臣千牛備身璐又東參見長公主殿下,愿殿下喜樂長寧!參見修容娘娘、充容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妃娘娘聽聞二位娘娘在寺中受到驚嚇,特命微臣前來接駕!”
該男子此言一出,室內突然間靜了下來!
成冰姣等人頓了頓,馬上齊齊住了口,不待人扶,三個人趕快互相拽著扶著從地上爬起來。
和瑞長公主微微一笑:“璐侍衛?可是太妃娘娘的那位侄孫?”
璐又東低頭回答:“正是微臣。”
沒有人注意到,冀忞的身子猛地一震!
和瑞長公主掃了一眼洪、黎二人,見二人一頭霧水的神情,遂緩緩說道:“聽聞璐侍衛雖出身書香世家,卻更具武學天賦,經名師指點,身手不凡。曾經一騎馬、一只箭、一銅錢,聲名遠播。今日一見,果然英武不凡!”
和瑞長公主說的是,璐又東進宮前,需要通關考試,在箭術比試中,其他人或者是站著射靶,或者是騎馬射靶心。
唯有璐又東一人一馬,在校場上飛馳,考官隨手擲出一枚銅錢,璐又東揚手一箭,正中銅錢中心!
冀忞一晃神間,只聽璐又東低頭應道:“殿下過獎!”
成冰姣聽到這個人的來頭,頓時覺得來了救星,遂大聲控訴道:“璐大人,您來得正好!快把冀忞抓住,她傷了修容娘娘!”
璐又東充耳不聞,只是,微微向黎、洪二人轉身,繼續俯首道:“二位娘娘,不知可否即可啟程回宮?太妃娘娘甚是掛念!”
成冰姣再次提高聲音喊道:“璐大人,這里有人要害娘娘,請大人做主!”
冀忞的神思又回到了當下,她垂眸佇立,猶如一株芝蘭玉樹,狂風暴雨,依然挺立。
無論成冰姣怎么呼喊,璐又東就是置若罔聞,跟沒有聽到一般。
“啪!”和瑞長公主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了桌案上,面色陰沉,眾人皆是一顫,成冰姣也硬生生地住了嘴。
忽然,成冰姣感覺出來一道寒光射向了自己,她嚇得一激靈,忙垂下頭不再言語。
稍頃,成冰姣只聽到和瑞長公主幽幽地道:“璐大人,看起來你聲名在外,成小姐既然這樣信任你,你就來斷斷這個官司吧!”
璐又東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沉聲道:“殿下謬贊,承蒙殿下信賴,微臣愿意為長公主分憂解難!”
停頓一下,璐又東緩緩轉向黎修容洪充容,依舊垂首問道:“二位娘娘,今日前來甘泉寺進香祈福,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測?二位娘娘可有何不妥?若寺中各色人等有沖撞娘娘之處,請娘娘告訴微臣,微臣定當叩請太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做主,為二位娘娘討個公道!”
冀忞聞言心中一動,正思量間,只聽洪充容笑道:“勞太妃娘娘費心,我二人一切安好。”
緊接著沺黎縣主急火火地開口道:“是的呢,璐侍衛,二位娘娘好著呢,你別聽別人亂嚼舌根!”
按說,依照禮法,璐又東還應該向沺黎縣主行禮,而且依著沺黎的性子,璐又東沒向她行禮,她早跳起來興師問罪了,但是,今天,沺黎著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一切從簡,都不計較了!
璐又東起身,躬身向沺黎縣主抱拳一揖:“縣主安好,又東盔甲在身,多有得罪!”
抬起頭,目光掃過冀忞幾人,對上冀忞的雙眸,不僅心中鱗波蕩漾,只覺得這雙眸子似乎在哪里見過,似乎很熟悉,但是又非常的遙不可及:她一襲衣衫淡雅不俗,身子瘦削纖細,雖然不是傾城絕色,但容顏清麗,耀如春華。而那一雙明眸更是令人難忘,似是萬頃海面,安寧、靜謐,海平面下卻隨時醞釀著波濤萬丈,澎湃洶涌!
璐又東失神片刻隨即向冀忞等人拱了拱手,道:“各位小姐,二位娘娘并無大礙,看來是虛驚一場。有勞各位小姐!”
冀忞等人忙還了半禮,紛紛道:“不敢。”
璐又東上前一步,走向成冰姣道:“這位小姐,你有異議?你說有人害娘娘?可是娘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害了,難道這位小姐是想說娘娘言不由衷?無端指責娘娘,此罪不小,輕則杖斃,重則禍及家人,請這位小姐慎言!”
冀忞暗嘆,剛才她們幾人回答“不敢”的時候,只有成冰姣,不發一言,這個情節被璐又東敏銳地捕捉到!
成冰姣心中不服,張了張嘴,又生生咽了回去。此時,只聽沺黎搶著道道:“璐侍衛!你誤會了!長公主殿下和二位娘娘十分愛護我們,怎么會有人害娘娘?我們幾個也都是好姐妹,鬧點小別扭而已,讓長公主殿下和二位娘娘見笑了,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璐又東微微勾唇,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冀忞等人,似乎在問:“沺黎縣主說的,你們幾個不反對吧?”
雨珗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遠容憂心忡忡欲言又止,冀忞見璐又東看向自己這邊,前塵往事雖然不是歷歷在目,但是久違的情緒還是一陣陣襲來,只覺得心口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又揪了一下!一時間,痛得不能言語。
沺黎一見冀忞素日里伶牙俐齒,現在一句話沒有,不僅又急又氣。可是,她也不知道再說點什么,為了幫冀忞解圍,該說的,不該說的,她都說了,現在她實在說不出了!
關鍵是,以前,都是她沺黎縣主一有想法,就有人上趕著去說,爭先恐后地去做,現在可好,又得自己做,又得自己說,可把寶寶累壞了!
沺黎恨恨地想:周桓,你個卑鄙小人!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威脅我救冀忞,哼!等冀忞嫁進我們家,好好收拾收拾你們!實在不行,我就天天氣冀忞!對了,給我哥送幾個美妾,讓冀忞獨守空房!對燈垂淚!哈哈哈!
眾人遲疑間,只聽和瑞長公主緩緩開口,盡管聲音不大,但卻只覺得氣勢迫人,令人透不過氣來:“沺黎縣主,冀小姐,成小姐,你們幾個都是好姐妹,對吧?”
沺黎、冀忞等人紛紛作答:“當然”。
良久,只聽成冰姣從牙齒縫中吐出幾個字:“長公主殿下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