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銘看著那站在石板上的少女,內心五味陳雜,那是他的小師妹,和他一起長大的小師妹,無數次他們相依為命的小師妹,雷谷那惡獸襲擊的時候,他甘心舍命去救的小師妹。
太多的回憶涌上心頭,他想起在君家他二人相依為命的一幕幕,想起煉爐煉獄中那少女充滿焦慮的眼神,也想起那雷谷中為他哭泣的幾乎虛脫的少女。
“銘哥哥,今天大娘又罵我了,說我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種。”那丫頭哭著從他大伯家跑出來,抱著他的胳膊,留下的淚水都濕透了他的衣衫。
在君家劍宮時,那丫頭怎么都學不會一招見識,難過的去找君銘,傷心欲絕的說道“我是不是很笨,銘哥哥什么招式一學就會,我卻要學好久好久……”
蒼雷谷,他斷臂后,那丫頭好多天沒合眼,一直念叨著,“銘哥哥,你不能死啊,你說過要成為最強的靈士的,你要殺好多好多害人的妖獸,你還要去好多好多地方的!”
他們太久沒有見面了,父親被流放之前,寫了封密信,信中將他托付給學宮的陳訊先生,將他帶到蒼雷谷,信中有提到通過雷獸之力來重啟他的靈海。
蒼雷谷中因師妹體質特殊,導致陳先生布置的陷阱完全失效,雷獸聞到那股氣息,找到了他們,師妹險些因此斃命。
后來師妹被接回來煉爐城,此后,再無音訊。
“刻印成功,萬獸通靈!”刑殿左護法看著那漸漸出現生機的“至尊靈獸”刻印,無比高興的說道。
“至尊靈獸”刻印尾部雕刻瞬間,整個大殿妖獸圖騰都仿佛受到激活一般,靈性似乎都有所增強,有許多靈士福至心靈,盡然直接被一些雕刻中的妖魂選中,開始啟靈。
“諸位殿主,真是可喜可賀,我浮真宗若能烙印此獸,我宗實力恐怕會冠絕皓月!”
離淵殿主激動不已,看著那些被激活的妖魂,轉頭對著兩位殿主興奮的說道。
“這種東西真的能用雕刻傳承嗎”?
邢殿殿主李玄機揮了揮手,表示懷疑。
“這幾年君家上層頻繁調動,不少高層被流放暗殺,而且出現了幾個實力異常恐怖的“至尊靈獸”傳承者。君家如今和我宗又忽然結盟,分享我們“至尊靈獸”培養法,說是出于真心,這讓我很難相信他們的用意,恐怕圖謀不軌。”
宣文殿主補充道,“根據文獻記載,不曾有一種妖獸能夠多人繼承,這君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殿內的事情對于君銘來說,都與他無關,他和童子道別后,緩緩走出了大殿,遠離人群。
他要去找小師妹,他要斬殺雷獸,他要恢復破碎的靈海,他要重走修行之路!
天色漸晚,樹影婆娑,天上云層聚集,慢慢起風下起雨來。
君銘問過記錄的童子,知道了師妹的住所,便直接運轉靈力,形成護罩將雨水隔絕在外。匆忙跑過去,在住宅門口等待著師妹。
不多久,一個少女和一個老嫗出現在他的眼簾。雖然在下雨,但卻沒有一滴落在她們的身上。那少女首先看見了他,便支開老嫗,向他走了過來。
“君師兄,別來無恙?”那少女率先開口。
“師……師妹,你還記得我”。
少年高興至極,有點不知所措。
他們二人是三年雷谷一別后第一次單獨相見,雷谷分別后,早已是物是人非,昔日的天驕成為殘廢,于蒼靈瀑布下茍且偷生。蒼雷谷中弱不經風的少女,卻成了通靈境界的大靈師,前途無可限量。
“師妹,和我一起去殺雷獸吧!你有如此靈力,我們聯手萬無一失!”。
“你在說什么胡話?我可是大靈師,“至尊靈獸”的傳承者。和你去殺那種廢物妖獸還要聯手?!”少女皺眉。
“當日年幼,君師兄資質悟性遠超同輩,一手劍術連靈師都贊不絕口。十一歲啟天圓滿,可算絕世天驕,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落到如此地步可以想象。”
少女放聲大笑,眼神輕蔑。
“你看看你,一副可憐蟲的模樣,胳膊斷了,靈海殘了,這身上的疤痕連衣服都遮不住,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若是你不如死了算了,就你這種廢人,還想和我聯手去殺雷獸?!”
君銘何曾料到會是如此情況,苦笑道,“也罷,既然你不愿幫我,我便自己去,如果你想羞辱我,那可能抱歉了,這幾年我已經習慣了這些東西。”
“你這種廢物,難道你能戰勝雷獸嗎?就算你能,在你離開的這幾年里,君家這代靈士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舊的啟靈道法早已經不是變革過后道法的對手。”
少女已經不想和他多說,不耐煩道。
君家大哥君無悔,二哥君無極,四哥君無道。都是“至尊靈獸”的繼承者,就算是當時啟天境界完美到可以直接越界擊敗通靈境界的你,也不是他們任何一人的一合之敵。”
這次久別的重逢,本以為是一場噓寒問暖,深情款款,最后依依不舍道別的戲碼,沒想到如此現實,令人覺得有點魔幻。
“那有怎樣?我從未把他們當做我的對手,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君銘目光透露出悲傷,從少女身上移開。
“連精神都錯亂了嗎?也難怪,你現在這般模樣著實丑陋,沒有靈力的你活著也毫無意義,但是好歹你也救過我一命,我也并非冷血無情之人。”
“拿著吧,這是你唯一的機會。這是“六轉圣元丹”,足以還你恩情,以后你我再無瓜葛!”
少女耐心已經耗盡,丟下丹藥,轉身離開,一刻也不愿多留。
他覺得很陌生,他的目光從少女背影掃過,穿過后面的一個個大殿學宮,看到了極為深遠的地方,天色漸暗,雨也開始下大了,但少年眼睛卻變得無比深邃,仿佛看到了什么東西。
他喃喃道,你們看到了嗎,在這條路,我終究會遠遠的跑到你們的前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所有人都無法看見的地方,只能看見我的背影消失不見。
大雨傾盆,少年靈力耗盡,無法形成護罩抵擋雨水,那雨水流過他的臉龐,浸濕他的衣衫,慢慢流過他胳膊,從斷臂滑落,他緩緩蹲下,撿起地下的藥瓶。
“你以為我不會撿嗎?這是我斷臂換來的,我憑什么不要!”少年嘶吼。
雨越來越大,他的眼睛模糊的看不清方向,地上的水越來越多,只是那滑落到地上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自從靈海破碎后,他遭受了何等的痛苦,處處受到族人排擠,之前一身榮光皆成笑柄,各種諷刺之音不曾停止。
后來蒼雷山,師妹被雷獸襲擊,他強忍著疼痛,聚齊經脈中分散的靈力,拔劍斬向雷獸,可靈海已碎,短暫交鋒后,靈力后繼乏力,被雷獸一爪劃過,本來還有一絲可能修護的靈海被徹底撕裂,雷獸一口咬斷他的臂膀,身上縈繞的雷電之力麻痹毀傷他的身體,留下可怕的疤痕。
這靈海破碎后的幾年,他幾乎吃盡了這人生的苦難,劍訣被廢,遭受嘲諷歧視,他早就已經不計較了。
他這一生在意的東西不多,他疼愛小師妹,只因她內心純凈,不惹鉛華,這是他甘愿舍命救她的緣故。
如今一顆丹藥,了卻以往的恩怨糾葛,也算是了解了這段因果。
他看著遠方,頃刻就頭轉身離開,風雨交加,陰暗晦澀,偶爾有雷光閃過,傳來轟鳴聲,他徐徐前行,不知要去什么地方。
他邊走邊打開藥瓶,將里的丹藥服下,瞬間丹藥在胃里溶解,產生無比巨大的生機流轉他的全身。
那股生機分別匯入五臟六腑,上到神臺,下至靈海,修補他之前透支的本源,丹藥之力連綿不斷的匯入損傷的靈海,他終于久違感受到靈海傳來的悸動,頓時渾身氣血沸騰,經脈恢復的靈力產生熱量將雨水蒸發,也將他內心的熄滅的火焰重新燃起。
此后人生之途,大道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