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條巷子離開之后，路瑤一直在發抖。

她大腦甚至不記得該怎么回去，漫無目的地瞎走了許久之后，耳朵才終于漸漸能聽清周圍的聲音。

她像是被從這個世界中一瞬間剝離，而現在又一點點地被塞回來。

劫后余生。

路瑤扶著墻哭了好久，旁邊賣白面饅頭的老婆婆看不過眼，嘆著氣送過來一只饅頭。

“小姑娘，你這是遇上什么傷心事兒了？聽老人家一句勸，你還年輕，沒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老太太一連勸了好幾句。

那些勸慰，路瑤根本聽不進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變強，變得無人敢欺辱，變得靠自己就能守護所有重要之人！

路瑤扶著墻一點點往前走，那個有些絮叨卻和善的老婆婆被落在了后頭，她臉上的眼淚也一點點干透。

雪兒遠遠瞧見路瑤，甚至沒等直接在墻頭上拉她上去，直接跳了下來。

“姐姐，你身上是怎么弄的，沒受傷吧？”路雪兒滿心焦急。

路瑤身上蹭了好多的泥灰，就連臉上也蹭了幾道泥印子，雙眼周圍更是紅通通的。

路雪兒這聲姐姐，才算徹底將路瑤給叫醒了。

路瑤后悔自己剛才神情恍惚，沒在回來之前整理一下衣服頭發。

她急忙拍打兩下身上，一低頭將黑布帶子直接系在眼睛上，這才抬起臉朝著路雪兒笑了一下。

“姐姐沒事，衣服是之前翻墻時候蹭臟的。”

路雪兒扁扁嘴，“我不信！”

“好啦，姐姐不是平安回來了么。”路瑤將手在衣服上蹭干凈，這才去抓路雪兒的小手，“雪兒最棒了，帶姐姐回去好不好？”

路雪兒還想問路瑤到底遇到了什么，可她不會讓姐姐在外頭為難。

“那等晚上睡覺時候你跟我說。”路雪兒不放心地跟路瑤強調。

要說人倒霉，喝口涼水也要塞牙。

路瑤絕對是倒霉透頂。

同樣是爬墻，上次有四個人蹲著，這次還沒下去呢，就聽到了路戰廷在下頭的冷笑聲。

“你們兩個，還挺能干啊，看來我路府是容不下你們了！”

路伯淵一臉苦相地看著路雪兒，瞇縫眼下面是兩掛淚痕。

不是他不想望風，問題是他發現爹過來的時候，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想要通知路雪兒他們，墻頭上也沒人能讓他通知啊！

而且爹是因為看見他瘋狂往這邊跑才追過來的。

這事兒一細想路伯淵就覺得自己完了，估計雪兒姐下次再出去玩不可能帶自己了，可不哭得慘。

“我說你了么，你哭什么？！”路戰廷厲吼一聲，路伯淵汪地哭出來抱住了他大腿，“爹，姐姐出去全是為了我。”

“為了你，為了你什么？”

這問題倒是奇怪。

路雪兒眼神里多了點兒期待。

以前不管因為什么，路戰廷只要看見她和姐姐就會發飆大怒，找著由頭就會懲罰她們。

如今居然還有耐心問問前因后果。

路雪兒心里暗自高興，卻不知路戰廷會多嘴問這一句，是因為路雪兒不好對付，路瑤身上有仙符也不好對付。

“為了......為了......”路伯淵只能哭，也說不出來。

他哪兒知道路瑤出去是做什么的。

“你們兩個，騎在墻頭上想什么話，還不趕快滾下來！”路戰廷沒好氣地將腿部掛價撕開，朝著路瑤兩人罵了一句。

路雪兒從墻頭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上，又接住了路瑤。

看得路戰廷直皺眉。

“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叫我看見你們兩個偷溜出府，家法處置！”

路戰廷訓斥了幾句，這事兒居然就此翻篇了。

如此輕飄飄地被放過，路瑤和路雪兒都覺著不可思議，只有路伯淵還天塌下來一樣止不住哭。

“雪兒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努力了......”

小胖子哭的肝腸寸斷，這次改抱路雪兒大腿了。之前抱路戰廷的大腿還能站著，抱路雪兒的卻要蹲著，倆小孩兒的狀態好不滑稽。

“好了好了，我又沒說你，你哭什么。”路雪兒一臉嫌棄地從懷里掏出小手絹，糊到路伯淵臉上，“知道你很努力了，我這不是也沒怪你”。

“男子漢大丈夫，你哭個什么勁兒，我都沒哭過。”

路伯淵打著哭嗝，被路雪兒喂了一顆定心丸，總算不再繼續糾結自己犯下的‘大錯’。

將鼻涕眼淚全都揩到手絹上之后，小胖子突然皺緊了眉頭，“雪兒姐，不對，你前兩天還哭過呢。”

路雪兒之前沒被嚇到，倒是被他這句話氣到了。

“不會說話就別說，我還不是為了安慰你！”

被路雪兒狠狠瞪了一眼的路伯淵縮縮脖子，默默噤聲。

明明兩個小孩子在吵架，卻讓路瑤感覺從心底一點點暖起來，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家的感覺。

劫后余生，她好像是，從今日，才真正生了。

從離開那個院子之后，她所聽到的聲音，摸到的東西，都給了她不一樣的感覺。哪怕她擁有的不多，但能夠擁有，就已經很幸福了。

她一定要守護好，這些讓她感覺幸福的人和事物。

“雪兒，你不是想幫爹爹么。”

“嗯嗯。”牽著路瑤手往祝軒領的路雪兒連連點頭。

之前姐姐都不愛接她這個話茬，問也只是日后再說，慢慢想辦法，難得主動提起。

“我跟你說，趙鳳玲那個女人可壞了，總是在爹爹面前說我們的壞話。之前爹來找咱們要銀子，就是趙鳳玲那個女人挑撥的，真是的，我們拿的又不是她的月錢，不知道她急什么勁兒......”

一說起路戰廷，路雪兒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

路瑤這才發現，原來這短短時間之內，即使路戰廷什么都沒做，雪兒居然對他已經生出了這么大的好感。

這難道真是血濃于水嗎。

可不知道為什么，即使知道路戰廷是有苦衷的，即使知道他這些年也是受制于人，路瑤卻對他沒什么感覺，甚至有種那是陌生人，與自己何干的冷漠。

不管怎么說，路戰廷都不夠好，他明明已經有了那么厲害的夫人，卻還要去招惹娘親，害得娘親毀了容，又損了身體。

“姐姐，你在聽我說嗎？”路雪兒搖晃兩下路瑤手臂，“你今天怎么突然問我爹爹的事兒？是不是出去一趟想到辦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