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元祁的靈堂設在前殿,秦墨玉不吃不喝的守了一天一夜。
“吱嘎...”大門被推開,悅兒端著飯菜進來了。
秦墨玉雙眼無神的抬起頭:“端走吧悅兒,我不餓。”
悅兒輕嘆一口氣,把飯菜放在一邊。
“小姐,你從昨日中午就沒吃了,現在將近二更,你還要折磨自己嗎?若是張公子知道你這樣,他也不會安心的走的。”
秦墨玉癱在蒲團上,幽幽的說道:“我就是要他不得安生,他這樣一走了之,卻讓我背負一生的重擔,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說著,秦墨玉又開始哽咽起來。
悅兒也不禁喉間發酸,她上前拍拍秦墨玉的后背:“小姐,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吧。”
是啊,人死不能復生,這樣的道理她又怎會不明白,她只是無法釋懷,無法接受自己穿來的第二天就害死了人,還是一個深深愛著三小姐的人。
“墨兒。”二夫人出現在了門口。
她搖著蓮步走過來:“墨兒,去睡吧。”
秦墨玉苦笑:“我能睡得著么?”
二夫人屈下身子:“世事不盡如人意,張生宿命如此,你只是無意中順水推舟了而已,大可不必如此自責。”
秦墨玉埋著頭,身子不住的顫抖,拼命忍著泣意。
張元祁的死,二夫人竟然說的這樣風輕云淡!
秦墨玉越想越難過,這樣的時代,人命真的可以這樣不值錢么?
良久,二夫人似乎發現不對勁了。
那一聲接一聲的抽泣聲漸漸沒了聲息,秦墨玉的肩膀也不再顫抖了。
二夫人看著埋在臂彎里的秦墨玉,輕輕推了一下:“墨兒?”
秦墨玉竟然就這樣被她推倒在地!
二夫人一驚:“墨兒!”
秦墨玉一口氣沒有抽上來,竟然就這樣暈過去了!
二夫人和悅兒顯然慌了手腳。
“悅兒快去找大夫,不不,先去叫大少爺把小姐背回房。”
“是是,我這就去。”悅兒慌慌張張站起身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秦書玉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進來:“娘,妹妹怎么了?”
“墨兒暈過去了,快把她背回房。”
秦書玉彎下腰,正要把秦墨玉攔腰抱起,卻聽見她嚶嚀一聲:“張元祁...”
秦書玉驚了一下,看到她緊皺的眉頭,嘆一口氣:“妹妹,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有些后悔給她服下忘情草了,若是他和娘沒有橫加阻攔,妹妹與張元祁應當喜結良緣了吧!
抱起她并不沉重的身子,大踏步的走向惜墨閣。
秦墨玉在夢中昏昏沉沉的游蕩著,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白茫茫,下霧了嗎?她內心自問。
“三小姐...”張元祁飄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秦墨玉轉過頭:“張元祁?”
張元祁微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秦墨玉撲向他,掩飾不住驚喜之色:“張元祁,你沒死啊?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張元祁窘迫的推開她:“三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秦墨玉卻不理會他的窘迫,雙臂勾住他的脖子:“什么授受不親,張元祁,我愿意嫁給你,我們成親好么?”
張元祁點點頭,臉上盡是寵溺的笑容。
忽然,秦墨玉驚慌的看到,張元祁的身子慢慢變小了——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她那個男穿女裝的四弟秦詩玉!
秦詩玉挖著鼻孔說道:“三姐姐,我娶你啊!”
秦墨玉驚恐的甩開他:“不要!你是我四弟,我怎么可以嫁給你呢!”
“不要!你是我四弟,我怎么可以嫁給你呢!”
昏迷中的秦墨玉太過激動,竟然在把這個秘密當成夢話說了出來。
守在床邊的二夫人一怔,端著湯藥正走到門邊的悅兒聽到這話,“啪”的一聲打翻了藥碗。
怪不得那日小姐知道四小姐后那么驚訝,四小姐竟然是...
二夫人聽到陶瓷的碎裂聲,正正衣襟,走了出來。
“怎么回事?”她壓低聲音問道。
悅兒一個激靈,嚇得跪在地上,顫抖著回答:“奴婢被門檻絆著了,小姐的湯藥也撒了。”
二夫人面色嚴肅:“小姐的話你也聽到了吧?”
悅兒壓抑住恐懼說道:“奴婢什么都不會說的,奴婢絕對不會說的...”
二夫人扶起她,溫和的說道:“再去熬一碗湯藥來,這件事不要讓別人知道。”
“是是,奴婢馬上就去!”悅兒點頭如搗蒜。
看著悅兒走遠,二夫人的拳頭再次捏了起來。
“莫、可、言!”她不禁咬牙吐出這個名字,仿佛和她有著深仇大恨,“你真有本事,隱瞞了八年,我當初真是小看你了。”
炎熱的夏季,二夫人那陰狠的表情卻讓人心驚膽寒。
“二夫人...”悅兒端著藥汁過來了。
二夫人回過頭,向她擺擺手:“去服侍小姐喝藥吧,她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等下再煮些粥送來。”
悅兒柔順的應道:“奴婢知道。”
“去罷。”二夫人飽含擔憂的眼神向內屋探去,確認沒聽到異響之后,放心的走了。
“小姐,小姐,該喝藥了。”悅兒喚醒了秦墨玉。
秦墨玉睜開眼睛:“悅兒,幾時了?”
悅兒端過藥碗,舀起一匙細細吹著:“已經三更了。”
半夜了,這么快。
“你怎么還沒睡?”秦墨玉有些愧疚。
“奴婢去給小姐熬藥,不小心打翻了,只好重新熬了一碗。”悅兒的臉上看不出先前的驚恐,她神色如常的敘述著事情,忽略了重點。
秦墨玉喝了一口,立馬吐掉了:“呸呸,怎么這么苦?”
悅兒一愣,她怎么忘了小姐最不喜歡喝藥呢?剛剛熬藥的時候應該順便拿點蜜餞來才對。
秦墨玉見悅兒不說話,以為說錯了,讓她覺得自己在嫌棄她,于是好聲說道:“悅兒,對不起啊,那個,我從小就不喜歡吃藥,特別是這么苦的中藥,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悅兒咬著唇:“小姐怎么這樣說呢?悅兒只是自責沒有給小姐拿蜜餞來。”
秦墨玉松了一口氣:“哦。我還以為你在生氣呢!”
悅兒搖搖頭:“悅兒怎么會生小姐的氣呢?是悅兒做錯了,悅兒這就去給小姐拿蜜餞。”
她放下藥碗,起身欲往外走。
秦墨玉拉著她的衣角說道:“悅兒,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蜜餞就別拿了。”
“可是小姐...”悅兒還有些猶豫。
秦墨玉端起藥碗,咕咚咕咚的強迫自己灌了下去,灌完后笑道:“又不是毒藥,不就苦了點嘛!”
悅兒噙著眼淚,透明的液體在燭光下亮晶晶的閃著光。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