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玉頂著昏昏沉沉的頭回到小院,不一會前面有人傳話說開飯了,秦墨玉說不想吃,便叫悅兒給打發了。
躺在床上的秦墨玉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正成為整個桌上的話題焦點。
秦尚書端起飯碗又放了下來,正色道:“今天跟各位夫人商量一下元祁的事吧!”
二夫人顯然一怔,臉色有點難看。
秦書玉也面色一凜,伸向紅燒肉的手不自覺的停下了。
四夫人和秦硯玉則有些幸災樂禍。
在座的各位夫人心里都清楚,二小姐一年前和戶部侍郎的三公子訂了親,自然是不能再許給張元祁的。
四小姐才八歲,自然更不能嫁。話說回來,就算秦尚書愿意把老四丟給那個傻頭傻腦的呆子,那呆子也未必肯去褻瀆一個八歲的孩童。
那就只剩下年方十六的老三了。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要嫁給張生的是老二秦硯玉,可是秦硯玉不肯嫁給一個落魄的窮書生過苦日子,跟她娘一合計,就想到了秦墨玉。
她們把秦墨玉迷暈了放在張生借住的廂房里,就等著中了媚藥的張生促成好事了,可是,結果卻大大的出乎她們的意料——
張生竟然寧愿用匕首刺進自己的大腿以求半刻清醒,也不愿落井下石的要了三小姐!
這下,四夫人和秦硯玉徹底放棄了生米煮成熟飯的心思,轉而打起了府外戰。
四夫人瞄上了風流成性卻滿腹詩才的戶部侍郎李顯,并安排了他和秦硯玉的完美邂逅,于是,李顯在與秦硯玉一見鐘情之后,急不可耐的在第二天上門提親了。
李顯長的風流,還有官職在身,秦尚書當然滿口答應。
四夫人雖然不滿意他的風流成性,但有錢有勢總比那個破書生要好,狠了狠心,把她女兒給賣了。
可是,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了。
三小姐秦墨玉感慨于張生的正派,竟然跑去向她娘提起了親事。
四夫人當即又氣又惱,早知道她肯嫁給張生,自己也就不用煞費苦心的設計她,到頭來還倉促的把自己女兒給推給了豺狼。
不過,有一件事她還是很開心的,那就是——
二夫人好像也很不滿意落魄的張生。
可是,大家閨秀始終是大家閨秀,二夫人接下來做的一件事就很明顯的貶低了四夫人。
她為張生四處打聽,給他謀了一官半職。
可是,那張生骨子里確是個清高孤傲的主,根本容不下官場的半點黑暗,好幾份差事都只做了月余,便撒手不干了。
漸漸地,二夫人也失去了耐心,本想叫女兒放手,可她鐵定了心要跟張生。
二夫人沒辦法,想起一年前兒子在青樓造下孽之后,用一碗忘情草解決了后顧之憂,如今她不得不這么效仿了。
于是,秦書玉在他母親的示意下,熬好了忘情草,帶哄帶騙的給他妹妹灌了下去。
以二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只要秦墨玉不主動說嫁給張生之類的話,她是絕對有辦法回掉這門親事的。
回歸正題,回歸正題哈!
二夫人稍稍平復了一下犯難的神色,平靜的說道:“依老爺看,該把誰嫁給張生好呢?”
明知故問。
秦尚書佯裝沉思:“我也在考慮當中,按說只有硯兒和墨兒與他年齡相當,可是...”
秦尚書把這個棘手的刺球扔回了二夫人那兒。
二夫人也深知打太極不是個好辦法,于是開門見山的說道:“老爺,張生的不成器你不是沒見過,仗著自己讀了幾年圣賢書,就什么都看不慣。”
二夫人輕輕吐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妾身也不是反對這門親事,只是對張生的目中無人太過惱怒,這樣的丈夫怎能給墨兒一個好將來?”
秦尚書鎖著眉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元祁這孩子心氣高,叫他一下子低下頭來做人是比較難,可時間一長,習慣了不就好了?”
二夫人正要開口反駁,秦老爺又說道:“為夫一直對元祁充滿愧疚,若是當初及時找到了張世兄,他夫婦二人也不至于雙雙染病而亡,張世兄的一飯之恩為夫一直都不敢忘,現下只有好好待元祁,為夫才能稍稍平復一下愧疚的心情。”
秦老爺一口一個為夫,二夫人那拒絕的話也只好往肚子里咽了。
二夫人怕的不是秦老爺盛勢凌人,而是低聲下氣。
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二夫人面色有些為難了,語氣稍稍有些緩和的說道:“那不如把張生和墨兒都叫來,看看他們意下如何。”
秦尚書點點頭,默許了。
一個丫頭領了意,正要出門去,卻見秦墨玉捂著肚子急溜溜的跑來了。
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秦墨玉的肚子實在沒辦法施展空城計了。
扯過一張凳子,秦墨玉便大搖大擺的坐下來準備開吃。
秦書玉看到他那不成器的妹妹,只手撫上額頭,輕輕嘆氣。
四夫人和二小姐則面露鄙夷之色。
秦墨玉剛剛端起飯碗,就聽她那老爹說道:“墨兒,把你許給元祁可好?”
秦墨玉臉色犯難,這三小姐的爹也太直接了吧?
于是,她更直接的說道:“老爹,不行!”
言簡意賅。
秦尚書面上一怔,仍舊溫和的問道:“為何?”
秦墨玉咬下一塊雞腿,鼓著腮幫子說道:“我才不要嫁給哪種迂腐的書生,一點都不解風情。”
這句話卻被正走到偏廳拐角的張元祁聽了個分毫不差。
他當即怔愣在了原地。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三小姐不是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的嗎?
她不是說不要榮華富貴,只要細水長流,相敬如賓的嗎?
大熱的太陽在頭頂上曬著,張生氣郁難平,身子向前一伏,竟生生的吐出一口血來!
“張公子!”身后隨行的丫頭一聲驚呼。
屋內正在吃飯的人一驚,秦墨玉下意識的捂住嘴,頓時覺得慚愧不已。
秦尚書站起身,一個箭步跨出了門。
“世侄!”秦尚書看到拐角處倚在墻上的張生,立馬上前攙扶。
秦墨玉也趕了來,她囁嚅著叫了一聲:“張元祁...”
張生抬起頭來,眼中盡是悲戚之色:“三小姐,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小姐只是隨口說說的么?竟是元祁會意錯了,竟是元祁會意錯了。”
他低下身又是一陣猛咳,下顎那鮮紅的血跡在蒼白的臉上甚是耀眼。
秦墨玉心中一陣不忍,她噙住眼淚:“對不起,我...”
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話卻生生哽咽在喉,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