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林皖不知道，趙晗不知道，找他的委托人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愛她嗎？”趙晗問。
“她？”冷嵩看著林皖成雙結對的背影，自嘲的笑了，“你覺得呢？”
“那放過她吧。”
“嗯？！”
“她會很幸福。”
風徐徐地吹著，帶著些許涼意。遠處的人兒轉角消失，漸行漸遠。
冷嵩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垂下眼瞼。
我對你的愛，是如此的別扭，以至于:愛你，是我不能說的秘密。
風靜靜地吹著——
趙晗看了眼冷嵩，伸出插在兜里的手，拍了拍好友的肩。
地面混合著泥土、磚塊。他抬起頭，不經意的目光，白色的窗框，還有一閃而過的臉頰。
“宋磊……”
他轉頭，冷嵩如雕像一般。抬起腳，紅色的運動鞋站在泥土之上，固定了一個方向，轉身，步伐越來越快。
倚著墻，宋磊急促地喘息著，她抬著頭，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發呆。
出了小區門口，再轉個彎，林皖扯著姜洋的手，一步踱過一步。
“姜洋，”
“嗯？”
姜洋回過頭，皺著眉，注視著林皖低著的頭，透過一縷縷飛揚的發絲，窺視著她的表情。
濕膩的溫度從掌心傳到手指，滑滑的，又黏黏的。
林皖抬起頭，食指顫巍巍地指著自己的心臟:“這里，還是好痛。”
冷冰冰的溫度從中心傳到掌心，姜洋緊了緊掌心。
好涼。
他微笑著咧開嘴角，濕漉漉的手掌半舉到空中，風吹過這里張開的每一個毛細血孔。他把她耳邊的發絲繞過耳廓，掖到耳后，露出美麗的半邊臉頰。
“林皖……”
姜洋顫著嘴唇:“我多么，怕你走丟……”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追上你，抓住你……
睜著大大的眼睛，林皖就這樣看著他，憂傷的，心痛的。
酸澀的感覺不住往上反，林皖感覺自己就好像吃了什么未熟透的桔子一樣，止也止不住，酸的連心都跟著揪了起來。
“對不起……”
近似呢喃的聲音，姜洋看著她的唇瓣一張一合，眸光仔細辨認。
“對不起……”
她看著他，可以細致的感受到自己的淚水從眼中流淌的瞬間和結果:
我終究還是要負你。
扯了扯唇角，干裂的唇皮一塊連接著一塊，姜洋抬起手:“林皖，我最怕你哭的。”
鼻尖襲來一片酸澀，林皖看著他的臉:皺著的眉頭，清澈的眼眸，光滑的鼻尖，苦澀的唇瓣。整張臉一碰，好像能浸出水來一般。
林皖抬起手，縮了縮，然后覆上他的額，一下又一下。
姜洋垂下手，輕輕地抱住她，將下巴枕在她的肩膀上，手掌輕輕地順著她的背。
林皖連哭也不敢哭了。
她使勁地咬著舌頭，回抱了他一個擁抱。
姜洋看著灰色的地面，終無可避免地落下了一滴淚。
“喂。”
“冷大律師啊，你什么時候回來啊？咱個兒下個禮拜可有同學聚會，你可不許不來啊！”
冷嵩站在窗邊，筆直的。
“是張老板啊。”
“叫什么張老板，生分了不是，張偉，就叫張偉，哈哈。”
喜慶的氣息從話筒那邊傳來，冷嵩只是扯了扯嘴角。
“冷，冷大律師啊，那，那個啊……”
“什么？”
冷嵩褐色的眼眸動了動。
“沒，沒什么。別忘了，同學聚會可一定要來啊，我們可都想看看你。”
“嗯”
掛掉電話，冷嵩看著窗外，孤獨的身影，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
“喂，周揚，是我。”
“什么事。”
“幫我推掉同學聚會。”
“嗯。”
“沒回去之前，找我的，通通推掉。”
“嗯。”
“掛了。”
“你的小妻子找到了嗎？”
冷嵩眸光暗了暗。
“找到了。”
“什么時候回來。”
“回不去了，”微微停頓，“暫時。”
話筒對面一片沉寂，他剛要掛掉電話，略為低沉的聲線從對面傳來。
“你是想放棄嗎？”
冷嵩舉著電話，看著窗外。
“冷嵩，”周揚頓了頓，“你要想好，她，是你提前回家的理由。”
“以前是。”
“那以后呢？”
“我希望，也是。”
電話那頭的周揚翹起唇角，呼吸:“那，掛了。”
話筒中傳來一串串忙音，他把手機拿離耳邊，垂下。
“一開始只想要一個擁抱，一不小心多了一個吻，然后想要一張床，一套房，一張結婚證。離婚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當初只是想要一個擁抱。”
林皖看著窗外，想的出神。
宋磊坐在床上，伸了伸腰，把書放在腿上:“你這兒話說的挺文藝啊。”
外面的天湛藍，宋磊看見她搖了搖頭:“這不是我說的。”
“哦。”宋磊癟了癟嘴。
“宋磊。”
“嗯？”
林皖轉過頭。
“冷嵩來了。”
“嗯，然后呢？”
林皖倚著窗臺，環抱著雙臂，眨了眨眼睛:“我想松手了。”
“誰？冷嵩？”
“無論是誰，我都想松手了。”
“你那個小男友不好嗎？”
“就因為太好了。”
林皖咧了咧嘴:“我想找一個男人，組成一個家庭，然后，只要像一個家就好。”
宋磊低下頭，看著書頁:“林皖，你老了。”
林皖笑了:“是啊，想要一個家了。”
我們之間，一開始就是商訂，所以如今，我想，我們的合同，可以到期了。
——林皖
“喂，冷嵩，我是林皖。”
林皖站在路邊，咬著吸管，腳尖細細地揉著沙礫。
“林皖。”
她抬起頭，應了一聲，把手里的另一杯奶茶遞了過去。
“真不明白，你們女人為什么喜歡喝奶茶呢？”
林皖笑了:“喜歡一樣東西怎么會有理由呢？你喜歡宋磊有什么理由嗎？”
趙晗無聲。
“趙晗，”林皖抬頭望了望對面的大樓，“去和宋磊談談吧。”
他苦笑了一聲:“你以為我不想嗎？可她，根本不見我啊。”
“有這個呢？”
林皖舉起鑰匙，搖了搖。
“這個，這個，要借我嗎？”
“廢話！不要拉倒。”
“要！”
趙晗奪了過去。
“我走了，”林皖插著兜，微笑著倒著行走，“我還約了人。”
“誰呀？”趙晗歪了歪脖，“姜洋嗎？”
林皖垂下眼簾，轉過身去，高舉著手臂，擺了擺手。
“這小妮子。”趙晗看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
“別忘了給宋磊打個電話！”
趙晗抬頭，行人側目，她笑著。
趙晗揮了揮手。
“真的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