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艷艷的鮮血淌了一路，平日安寧的望北基地，今日格外喧鬧。

“讓開讓開！”

醫療兵抬了一個又一個擔架，風風火火進出醫療區，個個臉上帶血，衣裝被染得紅一塊，黑一塊。

其中一抬擔架上，干凈的床單早早被血水浸染，甚至透過底下的白布，血滴一滴一滴落在道路上，將來路血染。

血腥的紅色彌漫著整個望北101。

“祁降，活下去，等我回來。”

擔架上，神情恍惚的祁降眼前浮現起某個人嚴肅又心疼的表情。

血珠滑過被汗水浸濕的頭發，青年面色蠟黃，蒼白的唇輕微抖動著，似想說點什么。

“…好。”

昭慕，我等你回來。

祁降疲倦地閉上眼睛，面上痛苦的神色卻愈發濃重。

“快！1276號要不行了！”

一聲尖叫在喧鬧中乍響，而后是急亂的腳步聲，但祁降已經聽不清楚了。

遠在基地邊防，熏天戰火浸染半片天空，昏昏黃色時隱時現，炮火紛飛。

紛亂戰斗人群中，一短發女子借著柄長槍強撐著站起來，濕漉漉的短發之下，一雙凌厲眼眸充斥著戰意。

祁降，等我回來。

——時間倒回五個月前。（見94、95、96章）

皮卡車晃晃悠悠駛出山道，在分岔路口停了下來，四周荒土茫茫，唯見矗立在兩道中間的方碑。

天色暗沉，從皮卡車上下來一個身著迷彩服的青年，歲月在迷彩服上留下斑駁痕跡，也賦予了青年健康的小麥膚色。

手里抓著同款帽子，略顯破敗的軍靴踩踏在厚實的沙粒上，下了車，青年又轉頭探向車內，取出一桿長槍。

將方碑上頭的灰塵拂去，青年面上表情十分心疼，畢竟是自己的帽子，還是唯一一頂。

皮卡車開了車燈，兩道光束打在方碑上，將上面清晰的兩個大字映照得清楚——望北。

“到了！我們到了！”

青年回過身，雀躍地露出笑容，只不過不合時宜的咕嚕叫，有些破壞氣氛。

重新回到車上，被凍得冰涼的手有所緩和，只是這被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愣是沒停下來。

“最后一塊壓縮餅干了，吃完它，望北101就到了。”

椅子后頭伸出來一只手，張開的手掌上安安穩穩放著一枚餅干，那是最后的食糧。

“昭慕妹妹，既然是分配給你的，你應該吃掉它，況且分給你們的食物這么少，肯定早就餓壞了。”

將長槍放置好，原先那個下車查看石碑，也就是最先與昭慕交流的那個陽光青年，祁降。

一伙人從鷹頭貓嘴里逃出來，約好前往軍方在大漠管轄區幸存的最后一個基地——望北101基地。

“不，這一路如果沒有祁降大哥，我們五個都不能平安過來。剛剛大哥也說了，既然分配給了我，我就有處置權，現在我把它送給大哥，大哥就收下吧。”

就坐在祁降身后，昭慕的聲音不急不緩，卻堵得祁降無話可說。

“好，好。我收下，謝謝昭慕妹妹了。”

祁降咧嘴一笑，憔悴的面容終于有了幾分精神。

車窗外的風景繼續向后挪去，除了漫天黃沙，再無其他景色。

很快，皮卡車又停了下來。停在一堆亂石面前，零零散散的大塊石頭，堵住了前進的路。

“亂石谷到了吧？我來聯系上面。”

挪了挪位置，祁降搬出被拆卸出來空地方的電臺，可就算如此，也用盡了他的力氣。

吧啦吧啦。

吃力地扳動發動機的閥門，時有鐵屑掉落。

“我來吧，祁降哥歇歇。”

車廂內傳出另一個男聲，相比于祁降，他的聲音顯得剛勁有力。

“那就有勞佰利了。”

祁降又扯出一抹笑容，隨后默默啃起他的餅干，心里甜甜的。

“接收到信號…這里是望北基地101，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這架老古董滴答滴答響動了一陣，而后斷斷續續傳出一點聲音。

“我們已經到達亂石谷，但路被堵死，請求支援。”

車內凝重氣氛頓時一松，所有人都不由得露出笑容。

為了避免麻煩，仍然由祁降負責對外聯絡，此時的少年嘴里嚼著東西，卻不敢有半分怠慢。

話是出了口，可那邊的電臺卻再無動靜。

“是不是壞掉了？”

馮佰利拍拍已經銹跡斑斑的老古董，這玩意一個多月前還新得很，如果不是過江浸了水，哪會生銹得如此嚴重？

“我下去看看，說不準他們直接派人下來了。”

說著，昭慕就要打開車門，前腳才將手放在門把手的位置，后腳便又有一只手附上來，阻止了昭慕的動作。

“外面冷，況且天黑，不安全。”

祁降搖搖頭，隨后抽回手，又在副座搗鼓了回，遞給馮佰利扳手以及潤滑油。

“試試看，實在不行明天等明天天亮，我們步行上去。”

一致同意。

“滴滴滴！”

過了十幾分鐘，這架飽經風霜的老古董終于是恢復運轉。

“這里是望北基地101，收到請回答，收到請回答。”

這次收到的信息不再斷斷續續，反而急促。

祁降又照例回了一遍，很快得到新的指式：

“將人員信息準備好，二十分鐘后，有一支分隊共計二十人，由一個叫許可的女孩為隊長帶領。”

“我們收拾收拾，等人過來。”

深吸了一口氣，祁降活動活動自己被凍得僵硬的兩條腿，開始拾掇身邊的東西。

凡事能帶走的都帶走，可經歷了一個多月流浪的他們，又有多少東西能被帶走？

昭慕將背包里的東西倒出來，撇開一些生銹了的工具，一把閃亮的匕首映入眼簾，倒不是昭慕寶貝它，一直保養得很好，而是這東西壓根就耐磨皮實。

刀柄上繁復的紋路不是什么古老精美的紋飾，而是被其他武器劃出的劃痕，昭慕第一次認真打量起這把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匕首。

莫名感到眼熟。

這把刀，似乎曾經也架過她的脖頸。

一道身影慢慢在昭慕腦海中浮現，那雙冰冷的眼眸是昭慕這輩子都忘不掉的。

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怎么會救自己呢？昭慕想不通。

思緒被帶遠，直到車內重新響起話語。

“昭慕妹妹，人來了，我們下車。”

祁降充滿樂觀的聲音落下后，一陣哨聲有序地灌入昭慕耳朵。

“你好，我是本次巡邏支隊隊長，許可。歡迎來到，望北基地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