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眠,早上會起床很早,頭天在被窩里面流淚而腫起來的眼睛經(jīng)常為我添加額外的工作,要花很長時間涂上眼膜,按摩,洗掉,然后眼霜,然后按摩,然后還有厚重的粉底液,從來懶得化妝,但是也會涂點唇彩,本意是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不那么太慘,但是結(jié)果就是,看到鏡子里面的自己,慘白的臉和刻意涂抹而顯得鮮紅的唇,怎么都像是吸血鬼。那會兒,我也確實覺得自己就快要變異為吸血鬼,因為晚上流眼淚,布滿血絲的雙眼一遇到強烈的太陽光就睜不開,我老是在太陽下面費勁地揉眼睛,心想,媽的,再曬姐就要化掉了。
起來太早,就去跑步,經(jīng)常是在凌晨5點,操場上面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我頂著慘白的臉和血紅的唇,以一種吸血鬼般的精神面貌像一個勵志而充滿干勁的人類少年一樣奔跑在操場上,常常是邊跑邊想,這時候如果有一個正常的人類出現(xiàn),那必定要被我嚇的魂不附體,想著想著竟然還有點期待起來,渴望著在這空曠的操場上,可以出現(xiàn)另外一個人,就像把我?guī)Щ厝祟愂澜缫粯樱米约旱某霈F(xiàn)告訴我,我不是一個人。
然而現(xiàn)實是,凌晨五點出現(xiàn)在這個操場的,除了我這個神經(jīng)病,也就只剩下入冬前逐漸變得寒冷的空氣,和與它們特別相襯的,讓人感到迷茫的黑暗了。有時候跑著跑著,我會覺得,整個世界其實也就剩下了我一個人,在這漆黑的世界中,只有我這一張慘白的面孔,在做著無意義的動作,像是一個已經(jīng)失去了信念的游魂,連表情都表不出心情。
那時候,有課的時候會去上課,沒有課的時候,去圖書館或者去別的系蹭課,雖然有的時候會因為中途快要流淚而不得不回到宿舍,然后又拼命在舍友們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等到她們問到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的時候,還要回答說,我又開始胃疼了。
這個時候陳曦總是在旁邊看著,一言不發(fā)。等到剩下我和她兩個人的時候,她才悠悠地拋下一句:“你這樣遲早會憋出內(nèi)傷來的。”
陳曦沒有放出我和連風(fēng)分手的消息,事實上,我也不必?fù)?dān)心,因為很快的,連風(fēng)和袁默出雙入對的狀況就已經(jīng)明顯地展示在了我們這個本來就不是很大的交際圈面前,當(dāng)每個人都看到連風(fēng)挽著袁默的手的時候,很多事情便心知肚明了。
可是眾人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達(dá)成的默契,沒有一個人再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這像是我們中間一個例行的話題,突然間就消失了,我莫名地感到不適應(yīng),包括我認(rèn)識的連風(fēng)的朋友們,見到我也不再會提起他。也難怪,我想起陳曦告訴我袁默的狀況,換成誰都可以理解連風(fēng)的選擇,而我作為這選擇中被淘汰出局的那個人,怎么能夠指望憑借一點粉底液和唇彩就很好地掩飾心里那道鴻溝一樣的傷口呢?而當(dāng)我意識到這一點,我覺得把自己化成這個樣子的自己,不論穿著什么走在校園中,都會有一種裸奔的感覺——似乎每個人都知道了,我被拋棄了。當(dāng)我走在校園中,遠(yuǎn)遠(yuǎn)低看見連風(fēng)和袁默攜手的身影,我總會怯懦地像個逃兵一樣,盡量避過去,我是想要假裝若無其事地過去然后打招呼的,但總是做不到,甚至連我的雙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我只能逃跑。
已經(jīng)再也沒有屬于我的戰(zhàn)場了。